薛宝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心头腾起一团无明业火,转过头一看,就见到一个年轻男子越众而出,两道烙铁般的目光直刺自己,看得他脸上生疼,不由感到一凛。
当林依霜看清来人的时候,心中的绝望立刻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一定能够救下她和烟蕊。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年轻男子赫然就是那日与林依霜在藕花榭里一同饮酒的北静王世子李季霖。
他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箭袖,头发随意地用发带扎在脑后,浑身上下没有戴一件配饰,看上去与寻常人家的男子无异,一点都看不出他是权倾北疆的北静王的独子。
对于恶霸来说,识人是一门要紧的功夫,要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惹了不能惹的人,弄不好连小命都丢了。薛宝在京城里欺男霸女已经多年,是老字号的恶霸,自然也练出了一套火眼金睛的看人功夫。
他第一眼见到李季霖就觉得他器宇轩昂、双目锐利如电,还以为遇到了京城世家的公子王孙。
不过待薛宝看清楚李季霖的衣着打扮后,就认定了他只是个普通人,心中不安的感觉很快就压了下去,阴阳怪气地道:“今天怪事特别多,是个人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手下也纷纷凑趣地发出嬉笑。
李季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愠怒,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懂人话么?我让你们放开她们两个。”
薛宝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线,望着李季霖的目光森寒:“我敬你是条汉子,有心放你一条生路。这样吧,你现在跪下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你活着离开。”
主子既然已经放出狠话,那三个下人也都放开了林依霜,从三个方向向李季霖围了上去,随时准备动手。
烟蕊一脱困,立刻扑进了林依霜的怀里,哭道:“林姐姐你没事吧?”
林依霜一边轻轻拍着烟蕊的背,柔声安慰着她,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情况。她见薛宝他们有动手的意思,便立刻搬出李季霖的身份震慑他:“薛宝,他是北静王世子,你可惹不起他!”
“北静王世子?”薛宝哈哈大笑,他可不相信北静王世子会穿得那么寒酸,“他这穷小子若是王世子,那我不就是王爷了?”
李季霖听林依霜揭破了自己的身份,微微有些惊讶,他长年在北疆,这次回京才几天而已,京城中知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他的目光不由在林依霜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只觉得这个女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薛宝看李季霖站在那里不说话,鼻孔里哼了一声:“既然你不肯跪下叫爷爷,那我也只好得罪了。”说罢,他便冲那三个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三人会意,便一齐向李季霖纵身扑去。
这一瞬间,林依霜的心里充满了挣扎。一方面,她想带着烟蕊撒腿就跑,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薛宝和他那三个不开眼的奴才把李季霖当街打死。她可不想自己的恩人转眼曝尸街头,自己好歹也要留在这里为他收尸。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切会结束得那么快,她的心理斗争还没有得出结果,打斗已经结束了。
只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是,获胜的一方竟是李季霖。那三个下人只不过刚刚贴近李季霖的衣襟,就被他旋风似的摔了出来,在地上跌了个七荤八素。
李季霖出生自幼习武,又生长于北疆边军之中,武艺精熟,一身摔跤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这几个只会点粗浅拳脚的狗腿子对他而言完全不够看。
薛宝看着自己的几个奴才转眼间就躺在了地上,立刻就明白点子扎手。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薛宝立刻把自己本来就不多的节操弃如敝帚,涎着脸道:“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一位少年英雄。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我家里正好还缺一个护院教头,你不如就跟着我吧,保管吃香的喝辣的!。”
听了薛宝的话,林依霜差点笑出来,她一下子也想象不出,到底要吃得多香、喝的多辣才能让一个王世子放下身段去做一个护院教头。
李季霖也想象不出来,所以他给予薛宝的答案是一个拳头,他这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薛宝的鼻子上。薛宝仰头便倒在了地上,鼻血汹涌而出,杀猪般的惨嚎立刻在茶摊上响起。
“不好了,衙役来了,快走。”边上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喊。
看热闹是京城里老百姓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但是当看热闹需要付出惨重代价的时候,他们就会忍痛割爱了。府尹大人的宝贝侄子当街被殴可不是一件小事,衙役肯定会大动干戈,弄不好看热闹的闲人都会被请到牢房里住上几天。想到这一点,众人立刻一哄而散。
一时间,茶摊上只剩下几名当事人和一脸晦气的茶摊老板。
四个腰间佩着水火棍、身穿一身皂服的衙役小跑着进了茶摊。他们今晚一直在朱雀街上巡街,发现这里聚拢了大群的人,担心出事,才跑过来看看。
为首的大胡子看到一眼就认出了地上躺着的薛宝,忙上去将他扶起,关切地道:“薛爷,您这是怎么了?哪个不开眼的赶在我的地头上对你动手?”
薛宝痛得直哼哼,也不说话,伸出手一指李季霖。
大胡子凶神恶煞地对李季霖问道:“是你打伤了薛公子和他的家丁么?”
“他们几个当街调戏妇女,在下正好路过,才仗义出手的。”李季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大胡子冷笑一声:“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么觉得是你调戏这两位姑娘,薛公子上前阻止反被你打伤?”说着他又转头问薛宝:“薛爷,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薛宝自然忙不迭地点头。
林依霜见他这样颠倒黑白,忍不住骂道:“一派胡言!我能证明他的话,分明就是薛宝调戏在先的。”
“嘿嘿,你这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大胡子一挥手,“把他们几个带回府衙,让府尹老爷一审就明白了。”
他在心里暗暗想道,府尹大人用刑极重,这两个姑娘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捱不住刑,到时候还怕拿不到想要的口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