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渎镇,其名取自“木塞于渎”而来。木渎镇乃是王朝江南郡最大的镇,没有之一。因其坐落于太湖之畔,南邻凤凰山,北依天平山,西接太湖,东望诸海,乃是王朝江南郡最大的商贸中心,也是江南郡中最繁华的市镇。
古语有云: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是为大道。这一点萧长琴倒是和玉玑子出奇的投缘。几人从莫家逃出,一路直行,便到了这个江南郡最大的市镇里来。
祥云客栈虽然算不上木渎镇最大的客栈,但也是小有规模。并且这家客栈里的客房建造风格深具昔上古有穷族的风格,每家每户各成院落,虽然价位稍高,但却是一个清幽雅致之所。
此时正值华灯初上,木渎镇的夜市也是刚刚开始,可是萧长琴却没有半分游玩的心情。如果是你被那么多人追杀,恐怕你也不会有什么心情游玩。
萧长琴站在窗前,远远的眺望着窗外的皎洁月色,心头却满是惆怅之情。
“萧哥哥”正在他背负双手静静眺望之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萧长琴一转身便看到白芷晴正托着一件狐裘大衣款步走进房来。
“你怎么来了?”萧长琴排开心头的愁绪,上前迎上她微笑着说道。
白芷晴甜甜一笑,绕到他身后将那狐裘大衣披在他肩头才转过身温柔的说道:“我知道你今晚要守着莫师姐,怕你着凉,所以给你送件衣服来。江南之地的秋季,天气最是变化多端,虽然白天很热,但是到了夜间,寒气也都纷纷聚拢来了。”
萧长琴闻言,心头一暖,伸手抱住她温软的娇躯,轻声道:“白师妹,你这番体贴待我,不枉我此生在这世间走上一遭。”
白芷晴听了此话,心中甜蜜,轻轻挣开他,嗔道:“萧哥哥你又没正经,莫师姐还在这里呢。”说着,便忍不住羞红着脸垂下头去。
萧长琴闻言,转头看向躺在香榻上昏迷未醒的莫青萝时,心情便又忍不住一阵沉闷。虽然他将她从碎石堆中救了出来,但是因为她失血过度,他又抱着她一路狂奔,他们还未到木渎镇时她便已昏迷不醒。虽然他已经为她输了几次真气,但是此刻她却依旧不见醒转。
白芷晴见他神色落寞,心知他定是担忧莫青萝,禁不住轻声劝慰道:“萧哥哥不用担心,莫师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长琴闻言,心中感激她出言安慰,朝她一笑说道:“走,我们出去聊吧。”
白芷晴轻“嗯”着点了点头,便随同萧长琴一前一后的出了客房。二人出了客房,萧长琴见对面玉玑子的房间依然在亮着灯,忍不住心下好奇,问道:“玉玑子前辈还没有休息?”
白芷晴道:“师父他老人家在重伤之下强行运转元魂幻化之术,伤了本元,此刻正在调息疗伤,不然过得三日不愈,便有真元倒泄之险。”
萧长琴闻言,轻“哦”着点了点头,说道:“前辈一代奇才,学究天人,实在让人佩服。”
白芷晴闻言,忍不住抿嘴一笑:“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这般夸你的。”
萧长琴闻言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抬步朝后院而去。
白芷晴见状,亦是举步跟了上去。
后院的空间并不大,但是却有一尊雅致的圆形木桌,另有五尊圆形木凳与木桌相配。此刻月光透过院子里日渐稀松的梧桐枝干照射下来,将整个后院映照的格外清幽。
萧长琴走过去选了一尊木凳坐了下来,白芷晴跟在他身后站过去,见他愁思不展的面容,心中着实不忍,蓦的脑中灵光一闪,开口笑道:“如此好的月色,如果没有美酒相陪岂不是大失趣味?萧哥哥你等我一等,我去命小二送些酒水来。”
萧长琴此刻哪有半分饮酒的心情?此刻莫青萝昏迷不醒,身后更不知有多少人欲取他性命,换做谁也不会有什么饮酒作乐的心情的。但他见白芷晴言语关切,饱含关怀之意,也不好拒她美意,当即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赞同。
白芷晴见他同意,当即兴高采烈的去了。萧长琴独自一人坐在院落中,抬头望着那似移非移的圆月,禁不住叹道:“我这是怎么了?以前的我何曾怕过任何人?怎地这次却总是心怀忧虑之感?难道是我的胆子变小了吗?”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并不是他的胆子变小了,而是需要他去保护的人变的多了。以前他独自一人,天不怕地不怕,生死全凭手中一柄利剑,快意江湖,无所畏惧。但此刻,且不说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白芷晴需要他保护,就算是那个莫青萝也需要他的细心照料才能苏醒过来。
正在他愁思不解之时,便听到白芷晴的声音从前院传了过来:“萧哥哥,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话间,白芷晴已是满脸兴奋的来到了后院。她手上正托着一副茶盘。茶盘上放着一壶正在温煮老黄酒,浓郁的酒香正自飘散开来。
白芷晴笑意盈然的走过来,将茶盘上的物事一一取下来放在圆木桌上,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三十余年的老陈酿,萧哥哥你快尝尝。”她说着,取出一副碗筷递给萧长琴:“给,我还叫了几个你最爱吃的小菜,一起尝尝吧。”
萧长琴见她满脸喜意,心头微暖,笑着接过碗筷,又帮她取出两只精巧的杯盏分她一个,笑着说道:“以前在天机营的时候,你总是瞒着大家伙儿偷偷给我做好吃,也就是你最了解我的口味了。”
白芷晴闻言,嘻嘻一笑,说道:“那时候萧哥哥最贪吃了。”
萧长琴听了此话,笑了一笑,将煮的差不多的老陈酿取出为她斟满一杯,又为自己斟满一杯,举杯道:“白师妹,来,为我们劫后重逢干一杯。”
白芷晴立即端起酒杯满脸喜意的说道:“好,来,干杯。”
萧长琴当先昂首而尽,白芷晴亦是举杯痛饮,可惜她一个从未沾酒的女孩子不胜酒力,一杯酒刚喝了一小半便喝不下去,但她为了能让萧长琴抛开心中愁绪,强忍着将酒往嘴里倒,一不小心之下便呛住了自己,当即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萧长琴见了一惊,急忙起身夺过她手中的杯子,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责怪:“不能喝不要强迫自己,萧哥哥知道你的心意。”
白芷晴咳嗽了十数声才勉强止住,一张秀美的俏脸也因为咳嗽而变的绯红不已,她听闻萧长琴此言,心头禁不住一暖,抬头看向他,温柔的说道:“只要萧哥哥能够开心,芷晴受这点苦又算什么。”
萧长琴听了此话,心头大是感动,一伸手便将她拥在怀中:“傻瓜,只要你在萧哥哥身边,萧哥哥就很开心,萧哥哥不用你特别去做什么。”
白芷晴依偎在他怀中,轻声呢喃道:“芷晴知道,可是芷晴不想成为萧哥哥的负累,芷晴想为萧哥哥分忧解难。”
萧长琴心中感动非常,紧了紧抱着她的双臂。白芷晴依偎在他怀中,环抱住他的腰际,臻首靠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心中是甜蜜万分,直盼能够这样依靠着他一生一世,再也不会分离。
萧长琴抱着她柔软的娇躯,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种种经历,心头思绪万千,怔怔的望着夜空,久久不语。二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沉默不语,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鸡鸣日升之时。
西方天际的一轮残月已经隐没在无尽的云海之中,与此时,东方天际亦是逐渐显露出几抹鱼肚白,过不得多久,道道霞光便从翻滚的云海中照射而出,四周更是响起了不绝于耳的雉鸡啼叫之声。
正在这时,突听一阵喧闹之声自客栈前厅处传来。萧长琴闻得声音,心头一动,心想:“何人在这个时辰前来大吵大叫?不会是八大派派来抓我们的吧?”他想到此处,突觉怀中的白芷晴娇躯一动,低头看时,见她已是从睡熟中醒转过来。
白芷晴刚一睁开眼便看到他,禁不住俏脸一红,睁着一双美如明月的双眸轻声道:“萧哥哥,你就这样抱着我在这里坐了一晚?”
萧长琴笑着点了点头:“我看你睡的沉,便没有惊醒你。”
白芷晴听了此话,只觉幸福万份,动了动身子,将他抱的更加紧了:“萧哥哥,真想就这样抱着你一辈子。”
萧长琴听了此话,心中大感温馨,他又何尝不想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此生?可惜天不从人愿,即如江湖,何来全身而退?一想到此处,萧长琴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面显忧思之色。
白芷晴见了,忍不住问道:“萧哥哥怎么了?是不是芷晴说错话了?”
萧长琴听了急忙道:“没有,我只是有些感慨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而已。我本想简简单单的过完这一生,却没想到如今却是如此境况。人生之变幻,当真是我等所难料。”
白芷晴听了此话,心中忍不住响起自己这几年的经历来,当下亦是叹道:“是啊,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都能如意?也许就是这变幻难测的人生,活着才更有意义吧。”
萧长琴突然听闻她这番言语,禁不住心头一愣,心头细细琢磨她这句话,禁不住心头一阵豁然,立时喜道:“你说的对,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若是我们每件事都这么计较,那活着该是有多累?我们何不活得洒脱一点?不管将来如何,只要我们能够快乐的过完当下的每一刻,那我们也不枉这一生的光阴了。”他说到激动之处,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芷晴见他心情大好,心中亦是高兴万分,微笑道:“萧哥哥见解独到,豁达乐观,芷晴佩服的很。”
萧长琴听她夸赞,心头更是大畅,禁不住又是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真可谓是忧思尽去,浊气尽吐。他却不知道,他今日的这番通达理解,正印证他后来悟道而出的高深武学,从而成为大荒千百年来的武学第一奇才,其成就远胜当时的玉玑子数倍。
白芷晴满脸喜色的看着他开怀大笑,直待他笑声完毕,才笑意盈盈的起身道:“萧哥哥,时候不早了,我去叫师父他老人家一起去用膳,你也去洗漱一下吧。”
萧长琴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在前厅等你们。”说完,才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双腿,起身出了后院。白芷晴一双妙目瞥见他的小动作,心头禁不住一阵歉疚,想来定是她靠在他怀中睡熟了,他怕会警醒自己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整晚。想到此处,她心中又忍不住满是幸福之感。
却说萧长琴出了后院,先是回到自己房间洗簌一番。忽地想起莫青萝来,当即抬步去了莫青萝的房间,他本想莫青萝经过了一晚的休息,想必也该苏醒过来,却没想到莫青萝依然在昏迷中。
萧长琴上前一探,只觉莫青萝的身体滚烫无比,禁不住心头一惊,搭手探脉之下顿知她重伤之下又惹风寒之症。风寒之痛,来即迅猛,倘若不能及时治疗,虽不能直接致命,却能引发许多足以取人性命的并发症。
萧长琴心中吃惊,稍一犹豫,便即将她扶起盘坐在床榻。双掌急出,抵在莫青萝的后心,当下两股浑厚的真元之力立时自他掌心喷薄而出,缓缓注入莫青萝的体内。
却说白芷晴洗簌完毕,又去寻了玉玑子一同到了客栈前厅。二人在一个角落处寻了一张桌子坐下,等了萧长琴许久都未见他过来。玉玑子心中便禁不住有些生气:“哼,这个臭小子,定然又是再陪云麓仙居的那个小弟子。”
白芷晴听了,心下微有苦涩,却强笑着为他辩解:“莫师姐重伤昏迷,萧哥哥去看看她也是应当的。”
玉玑子却是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这小子,纠缠于儿女私情,成不了大事。”
他的话刚说完,萧长琴的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晚辈可没有前辈那番远大志向,可没想过要成什么大事。”
白芷晴一见是他,立即满脸喜色的迎了上去:“萧哥哥,快来。”说着,便挽着他的手臂走了过来,同时招呼小二上酒上菜。
萧长琴在玉玑子对面坐下来,见他穿着一蓬宽大的长袍,长袍的帽子盖下来,将他整张脸都遮挡住,当下禁不住一笑:“前辈这番打扮,刚才晚辈差点没有认出来。”
玉玑子知他言语中乃是讥讽自己行踪诡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当下禁不住冷笑道:“大荒中识得本座的人多,若是本座行踪暴露,招来大批来敌,怕我等又要逃命。”
萧长琴听了,淡然一笑,便不再多言。此时恰逢小二送上酒菜,白芷晴将碗筷分发与二人,笑盈盈的问道:“萧哥哥,莫师姐她怎么样?还没有醒吗?”
萧长琴听了,脸色立时一黯,叹了口气说道:“刚才我去她房中察看,见她身体滚烫,便为输了些真气。”
“啊?莫师姐她没事吧?”白芷晴闻言,禁不住吃了一惊。
萧长琴摆摆手道:“没事,只是风寒而已,只要让她出阵汗就行,我们先吃饭吧。”说着,便开始夹菜吃了起来。
玉玑子在一旁见了,禁不住冷哼一声,说道:“小子,本座想知道你体内怎么会同时拥有人、神、魔三界的力量。”
萧长琴闻言,心中一突,随即打了个哈哈,笑道:“前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玉玑子冷哼一声:“小子,在本座面前你还想隐瞒什么?”
萧长琴死不认账道:“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玉玑子闻言,禁不住心头气升,当即冷哼道:“|那本座现在就告诉你。”他的话语刚落,执筷的右手猛然突袭而出,直取萧长琴的双眼。
萧长琴吃了一惊,右手急出,手中筷子顺势递出。
“啪”二人手中的筷子齐声而断,萧长琴更是被被玉玑子震的滑移出半尺多远,木凳摩擦着地板横移出去,立时发出一阵刺耳的锐鸣之音,顿时引来不少人的侧目相视,好在此时前厅用餐之人不多,对几人又不熟悉,众人只是看了几眼便不再注意。
白芷晴见萧长琴被玉玑子一招击退,顿时惊的花容失色,急忙起身去看他:“萧哥哥你没事吧?”
萧长琴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她无碍,暗自调息许久,才将被玉玑子激起的内息平稳下来。白芷晴在一旁看着,心中是又惊又忧。
萧长琴调戏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一睁眼便看到玉玑子正一脸冷笑的看着他,当下笑道:“前辈功力深不可测,晚辈佩服。”
白芷晴见他能正常言语,心头亦是安定许多,当下扶起他,让他重在桌前坐下,朝玉玑子撒娇道:“师父,萧哥哥他一个晚辈,你出这么重手,将他打伤了怎么办?”
玉玑子冷笑道:“凭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和为师打成平手那自是不可能,但是为师想要伤他,却也是不易。”
白芷晴听闻他这番夸奖萧长琴,心中又惊又喜,转头看向萧长琴喜道:“萧哥哥原来你都这么厉害了。”
萧长琴苦笑一声:“前辈过誉了。”
玉玑子冷哼一声:“本座刚才那一掌已用了七成的功力,你现在对自己的力量运用的尚不纯熟,所以才抵抗不住。”
“那是那是,前辈功参造化,晚辈岂能比及?”萧长琴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玉玑子闻言,冷笑道:“小子,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吗?”
萧长琴故作不知的回道:“承认?承认什么?”
玉玑子见状,强忍着胸中的闷气,看了看他,哼了一声:“你们吃吧,本座回房疗伤。”说完,便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白芷晴见状一愣,喊了他几声都未能留得他下来,萧长琴却是嘿嘿暗笑,心中暗道:“走了更好,省的吃顿饭还要被你盘问来盘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