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严的宫殿,甲士不停巡视。低飞的信鸽,飞往偏僻的角落。脚步声匆忙,来人从信鸽腿上解下布条,往高耸的宫殿奔去。
一双粗糙消瘦布满青紫色血管的手打开布条,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后拧紧了双眉对着下面人吩咐道:“将送来此物之人,立刻处死。”声音尖细如同公鸭般好笑,可下面站立众人不敢有一丝一毫怠慢。
一众头戴乌纱圆帽,身着绣花长袍,腰系狼口袍带,配绣春弯刀,脚蹬厚底长靴的彪悍卫士单膝跪地,口称“领命”后,便依次退下前去执行命令。
公鸭嗓将布条收如袖中,把一张写着“观察”两字的布条绑在信鸽腿上后将鸽子放飞。看着信鸽远去,公鸭嗓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挪一挪朝着最高耸的宫殿行去。
幽僻小路上,有人发足狂奔着,听着身后脚步越来越多、越来越疾,呼吸更加急促了。心知必死,却担心手中的信息不能送出,长刀出,寒光生,人头落,身子还在往前奔着,人头却落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身子重重摔下鲜血从断颈处涌出,一动不动了。“快处理掉死尸,回去复命,要不然高公公该生气了。”腰佩玉牌者,指示众人行动。
手刚刚触碰到尸体,只见红烟冒起,烟尘中数只红色昆虫腾起四散飞出。腰配玉牌者挥舞手中长刀,刀光闪起昆虫尽灭,挑开死尸上衣,霍然看见死尸肩部刺着两次“清谈”二字。
“哼,想不到野火不尽,他们又出现了,速度禀报高老。”众人将死尸扔进边上湖中,匆匆离开复命去了。这时,一只红色昆虫从湖中飞出,振着透明翅膀向宫外飞去。
“陛下,扶稷与其子从太平城出发,不日将抵达永日城,现在贵妃与公主都在城中,是否命二人回朝。”尖锐的声音在空空的大殿里响起。高高的奏章,低垂的头颅抬头看了看桌前跪着的人,将手中朱砂笔放下,张口说道:“扶稷此行为何,你可否调查清楚。”
跪着的人听见此话,好似被无形的山压在身上,身子更弯了,懦懦答道:“老奴还未完全调查清楚,不过扶稷此行应该是前往剑崖,具体目的还需观察。”
“此事你通知林埔,让他着手去办,你去把长歌与稚君接回,勿要使他二人与扶稷有任何交集,高老你无事便退下吧。”抬起的头颅又埋首在奏章中继续批阅着,跪着的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转身时,回首望了望忙碌的身影,眼神里满是关切和自豪。
花朝历代君王除了开国之君花无期,就是当今帝君最为英明。七岁即位立下一统天下之志;十四岁除权臣卫瑕;十六岁整顿吏治;二十一岁建天武军;三十四岁在边境打败幽族名将百里渊;四十二岁用计全歼幽族精锐神策军、破幽族重城听海、观潮二城;如今春秋正盛,四十九岁正是人生巅峰。
现今只要将太平、恒月两城攻陷就能实现历代君王都不敢奢求的目标了。这一切,都让被叫出高老的老者自豪,因为这是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孩子,是自己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谈资。在这阶级森严的宫殿中,所有宦者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只有高老是个例外,这是来自帝君的命令。
“今日起,这万华宫中,有寡人在你们都要称钟鼓司十七号为高老。”威严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回想,高老揉了揉眼眶转过头,挪着步子往宫门走去。
整个国家的重担都压在了帝君一人肩头,不能让他再分神于其他事了,扶稷的事就交给林相和我这老奴来处理吧。想到这,高老对着宫门守卫看了一眼,吩咐道:“备车,我要往林相府去。”
车轮滚滚,一辆黄色马车从宫门中驶出,孤零零地驶向一座造型豪奢的大院,院子足有皇宫一半大小,院门牌匾上写着朱红的两个大字——相府。
马车距离大门还有十丈的距离,就听见“吱呀”一声,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从门中先是走出两名壮汉,仆从打扮,手拿扫帚对着门前的地面开始清扫,足足扫了三丈远才停下对着马车驻足行礼。
接着从走出来十六名年约十二的少男少女,少男俊秀少女楚楚身着锦服依次左右排开站在道路两边,只见少男轻声奏笛少女慢抚琵琶,醉人的乐声响起。
然后走出一名身穿盛装,容貌绝色的及笄少女,轻启朱唇清亮歌声响起:“嘉宾来之,扫阶以迎;嘉宾来之,奏乐以迎;嘉宾来之,鸣歌以迎;嘉宾来之,倒履与迎。”
歌声毕,一人身穿紫色华服胸前绣着云凤,头戴黑色纱帽,腰配精制玉带,脚踏云头靴从门中踏步走出。来人身高七尺有余,骨架高大,身材壮硕,一张方脸棱角分明,嘴唇单薄鼻梁高挺,丹凤眼里不时射出点点寒芒,眉毛黑亮尾端向上,站在门前如同时刻准备狩猎的猛兽让人畏惧。
马车慢慢停下,一名宦者拉开马车前的布帘,轻声说道:“高老,相府到了,林相在门口恭您呢”说完,立在车旁静候。高老看着门前的人,慢慢挪着身子撑住车旁宦者慢慢下了车。这时,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扶起高老虚弱的身体,说道:“高老,有事您只管派手下随意一人过来传句话让晚辈前去,何必亲自前来。”
高老闻言,轻轻拍着对方的手,说道:“我还能走的动,有些事还能办的了,毕竟自己办的最放心,林相你看老者说的在不在理。”
“又和我见外了,叫我林埔就行。事情还是亲力亲为最为放心,高老说的对,外面风大咱们进里面去说。”林埔扶着高老,挪着步子进了院门,随后众人入门大门重重的关了起来。
进的院内,才看见这庭院中如此富丽堂皇,一应用具都是比照皇宫中装扮。两人转身进了一间小屋,屋内朴实无华,墙面上挂着一幅山水画。高老定神看了看这幅画,才回过神来。侍者退下,高老开口问道:“林埔,太平城扶稷之事,是否是你的布局?”语气冰冷含着质问。
林埔低头笑了笑,随意答道:“帝君要一统这河山,崇尚无为的剑崖必定会成为阻碍,我从来都是喜欢先发制人。”
高老紧盯着林埔,眼眶深陷眼珠暗黄可掩盖不住压抑的不满。林埔直视着逼人的目光,更加温和地笑着解释道:“高老,我知道帝君与你都对幽族圣女汪曼曼有所愧疚,咱们当年也都曾立下誓言不再去招惹扶稷和她的儿子。可你看看帝君,他已经四十三岁了,他的壮志已经等不起了。每夜帝君看着恒月城前线的奏章不能入睡,只因七年了攻不下残破的恒月城。咱们都清楚不是城不能破,只是太平城暗中支援,剑崖暗中协助。现在,我正要利用扶稷来一举掌握剑崖,断了幽族助力。”
高老看着眼前人,摇了摇头叹道:“我老了,帝君和你很多事都不让我办了,我这次过来只叮嘱你一句,千万别去逼那一家子可怜人了,物极必反啊。”说完,用手重重拍了下林埔手背,眼神中充满着渴求。
林埔握着高老的手,看着这干枯,瘦弱的胳膊笑着回道:“高老,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逼迫他的。”
高老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比我懂得多,我得出发了,去接贵妃和稚君公主了。”说完,整理了身上洗得发白的布衣,又重重看了林埔一眼。
林埔报以微笑,扶着高老的人挪着出了院门。看着高老登上同样老旧的马车,心底一阵唏嘘。是啊,无情最是光阴,帝君和我都等不及了,扶稷啊,不是我无情,只恨你自己既是剑崖剑君,又是幽族圣女之夫吧。
这时,一人出现在林埔身后影子中,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林相,贵妃和稚君公主就在永日城中,我已经安排他们与扶稷的相遇,这下高老必定容不下扶稷了,想必扶稷剑崖之行,必死无疑,剑崖必定会落入林相掌控。”
林埔闻言,收起笑脸冷冷说道:“不要和我用想必两字,我只要答案。此次太平城行动,计划虽成却没想到幽族名将百里愁重回幽族,清谈组织也蠢蠢欲动,真是出乎意料。”
影子中的人说道:“百里愁虽回归幽族,可幽族短期内无劲旅不需担心,至于清谈的目的和林相您的目的是一致的,无须担心。”
风吹着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林埔仰头看着飘着乌云的天空,说道:“天要变了,残章你知道吗?”
影子里的人颔首答道:“属下明白,扶稷必死,剑崖必得!”
林埔点了点头,说道:“那你退下吧。”
人影一闪,影子中的人离开了。大雨滂沱而至,林埔看着风雨无情摧残着大树,把树干吹弯将树枝吹断,低语道:“谁都无法阻拦这天变。”侍者看着这大雨,赶忙撑起伞为林埔遮着,轻声说道:“相爷,外面风大该回屋了。”
林埔将视线从大树上收回,随着侍者回到屋内。大树还在风雨中摇摆着、挣扎着,只是谁都不曾注意的树下,小草从泥土中破芽而出无畏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