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雨、狂风,小院不静。
持刀汉子看见扶稷身后的汪曼曼,神色间夹杂愤怒和伤心。扶辛看着这个从天上而降的怪人感到好奇,他摇着父亲的手臂问;“阿爹,他为什么看着阿娘发呆,我不喜欢他看娘的眼神?”
扶稷摸着扶辛的头说:“你还不懂。”扶辛又看向母亲。
只见汪曼曼似乎没有察觉来人,还坐在椅子上看着扶辛和扶稷。扶辛想想,阿妈这是怎么了,一点也不担心吗?
扶稷看着远中人,摇了摇头,对着扶辛说:“曼曼,你回屋去吧,这些东西我收拾。阿辛你也回屋内待着,莫要出来。”
汪曼曼应了一声,踱着步子回了屋内。
扶辛闻言只好一个人进了里屋,仔细想着两人的对话,一时摸不清头脑,心想难道两人说的曼曼不是同一个人吗。又趴到门口,偷偷看着。
“对,假如曼曼还在,的确轮不到我百里愁。可扶稷你还在欺骗你自己,还不敢面对现实吗。当年曼曼的死,你就忘了吗,你就任由那帮伪君子们继续逍遥吗。”
百里愁满脸怒容对着扶稷嘶吼着,似乎有些癫狂,狂风携着雨水打在他脸上,头发一根根低垂着遮住了半边脸颊,显得整个人更像一个疯子。
铁血的汉子从来不会流泪,因为他们的眼泪别人都看不见。这持刀汉子此刻就在流泪,泪水刚从眼眶涌出,就被雨水刷去。只有持刀的人自己知道什么是泪水,什么是雨水。因为泪是咸的,那是从心里的痛不断累积溢出来的,这些狂风暴雨,比起心里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百里愁用手擦了擦脸,将头发捋到脑后,接着喊道:“扶稷,曼曼的孩子也在,你难道非要我说出真相吗?你以为你隐居在这太平城中,就可安享太平了。你真可笑,他们永远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曼曼的孩子。你还真是一样的痴心妄想,你的痴心妄想害死了曼曼还不够,一定要害死你和曼曼的孩子才心甘吗?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就让我用这把断流送你上路。”
说完,百里愁将长刀拔起,横在身前,双脚猛一蹬地,飞扑而来。眨眼间到了扶稷身前,长刀横扫,刀上带着电光向扶稷扫去。
扶稷见状,单手凌空一抓,手中多了一根木棍,竟用木棒为兵器去挡这临身一刀。在门口偷看的扶辛小脸煞白,一颗心悬了起来,手心捏着了一把冷汗,又看向母亲房里,却见母亲还在缝补着衣服。
听的嘭的一声,木棒挡住了长刀,扶辛这才放下悬着的心,心想一定是阿母对阿父很有信心,自己就不用担心了,只需要祈祷这个怪人不要被阿父修理的太惨才好。
百里愁在木棍挡住长刀的一刻,催动丹田之气,将一股淡黄色气劲灌入刀中,催动刀身前移,要与扶稷拼到底。扶稷不愿硬拼,避开身子向院中跳去,就在这转瞬之间,百里愁一拳对着扶稷背心轰去。
扶稷看也不看,将木棒移至身后,对着拳头点去。拳头与木棍相击,木棍碎成木屑,拳头流出鲜血。百里愁浑然不顾流血的拳头,跃到空中借着下落之势,长刀对着扶稷当头劈来。
扶稷看着这避无可避的一刀,只能侧了侧身子,尽量避开刀刃。谁知百里愁一拧腰,长刀转向,又是要命之招。扶稷双指一并,一股玄白色气劲在两指汇聚成短剑,挑向长刀。刀剑相交,溅射出点点火花,两人同时受反震之力,向后退去。
扶稷面带怒气,看着对面的百里愁说道:“百里,你莫要再苦苦相逼,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才忍让于你。”
听了这话,百里愁更是生气,怒喊道:“我一进院门,看着用这阴阳双生树催生的曼曼就不高兴。曼曼生前你对不起她,死后你还要对不起她,弄出一个假人来利用她来安慰你那脆弱的心,来假装这孩子还有母亲吗。我现在就要毁去这棵树,让曼曼的孩子知道你这个父亲一直在骗他,他父亲就是一个懦夫!”说完就要对着阴阳双生树挥刀斩去。
扶稷听完这话,暴怒如雷,催动一身玄白真气,汇成一把大剑,就向百里愁斩去。
扶辛看着父亲暴怒的样子,感觉到害怕,听完百里愁说的话,看着母亲觉得惊恐和不相信。
“什么,这个坏人在胡说什么?我的母亲是天下最好的母亲,怎么可能是什么影子。一定是这个人疯了!”扶辛看着屋内的汪曼曼,心里天翻地覆得想着。
汪曼曼看到扶辛在看自己,对着扶辛甜蜜得笑了笑,仍在缝补在衣服。看到身边做好的衣服露出满足的笑容,这已经是为扶辛做到了十七岁的衣服了。
扶辛相信一定是这疯子故意说得,母亲是那么温柔,那么漂亮,我一定要亲口去问问阿妈。扶辛想到这,迈开步子朝母亲屋内走去。想要去抱一抱母亲,告诉母亲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自己很爱很爱她。
百里愁看到扶稷化气为剑,一脸盛怒向自己冲来,叫了一声“好”,然后一手横持长刀,一手伸向空中,喊道:“风雷借势,刀断流水。”就听见风声阵阵,看见数道惊雷在掌中窜动。
百里愁将掌中惊雷附到刀身,挥动长刀,空中惊雷就随着长刀而动,雷光闪闪,真如天上雷神下凡。
第一刀挥出,将扶稷手中玄白色长剑击碎;第二刀挥出,将扶稷击退数步;第三刀挥出,扶稷身上出现数道焦痕。
这三刀快的肉眼无法分别,转瞬之间,只见扶稷嘴角带着鲜血,背靠那棵阴阳双生树,低头喘息。
百里愁举起长刀,正要挥出第四刀,就听见一阵破风声传来。只见一把暗红色长枪从远处袭身而来,百里愁一拧身,用手接住长枪掷了回去。
“大人,让小的来为您接枪。”远处一名高壮的劲装男子对着风徐来自告奋勇道。这男子扎下马步,深吸口气就要硬接这袭来的长枪。
风徐来甚后的众劲装男子被这高壮男子抢了风头,少了一个谄媚的机会正是不爽,此刻一个个祈祷此人吃个暗亏。等看到这高壮男子稳稳将长枪接在手中,心里想到那持刀汉子也是个中看不中用之人,一会自己可要好好表现一番。
高壮男子接到长枪,内心一喜,正要将长枪恭送到风徐来手中。忽然听见刺啦刺啦的声音,不及反应被这枪上附着的惊雷窜入体内炸成了碎片,落了稀里哗啦的一地。
众人心惊,看向风徐来。风徐来看着落在地上的长枪与一地碎尸,也是心惊,心想:“这百里愁七年间功力进展竟如此迅速,我不可力敌还是智取为妙。”
哈哈一笑,对着百里愁说道:“百里将军,自观海城一别已是七年未曾听闻将军消息,今日一见,将军的断流刀比以前更锋利了。”
百里愁看也不看风徐来一眼,便回道:“倒是七年未见,风徐来你比以前更厉害了,这笑里藏刀的功夫怕是已经当世无敌了。你要有胆,就把你落炎枪拾起,与我一斗。要不然你就从哪来回哪去,不要在此聒噪,徒惹我心烦。”
风徐来听了此言,心下不悦,脸上却笑得更开了。吩咐手下将自己的长枪细心擦拭后放回枪囊后,对百里愁抱拳,说道:“百里将军,风某就在此观看这剑崖弃徒是如何被将军手刃的,好为将军传颂。”
话刚说完,惊雷又起,惊雷落处,有一队人马朝着小院急奔过来。这对人马一行七人都是女子,全身笼在黑色长袍这内,长袍上点缀着颗颗繁星。为首者是身材颀长,面容娇美,一张脸光洁白皙,英气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幽暗深邃,让人无法直视,嘴角上挑,似笑非笑,无论哪个男人看上一眼,都挪不开眼睛。
此人对着风徐来冷声嘲讽道:“堂堂铁卫军,九重城城主何必对我幽族之人如此客气,还口呼将军。说出去真是让天下人耻笑。”转头对身后众人传令:“布七杀阵。”这一行七人将院中两人团团围住,双手结成法印,齐声低诵:“天行有常,生死无定,结阵七杀,夺魂取魄...”
只见整个院子笼罩在一道黑色光幕之中,结阵的七人立在光幕之外,光幕内的人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被剥离出来。屋内的汪曼曼正满眼含笑看着眼前的儿子,被这黑色光幕一罩,身体竟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扶辛看着母亲的异状,不知所措,对着扶稷大喊道:“父亲,母亲怎么变得透明了,你快来看看,阿辛好害怕,你快来啊。”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担忧。扶辛边喊边去试着抱住汪曼曼,可无论扶辛怎么试,两只胳膊都无法抱住汪曼曼,一直从汪曼曼的身体穿过。
扶辛害怕极了,他还没有吃够母亲做的饭、穿够母亲做的衣、看够母亲的脸,以前他从没发现母亲对于自己是如此重要,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失去母亲。
汪曼曼将手伸到扶辛脸上,慢慢的抚摸着,像在抚摸一件珍品一样。当自己醒来的那一刻,眼里就有这个可爱的小生命,看着他一天比一天长大,一天比一天顽皮。爬着爬着就会跑了,自己都未曾好好感受他的成长。她早就知道这一天的到来,自己不过是汪曼曼的一滴心头血。这滴血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树下的男人,一个是眼前的男孩。
依然忘不了当自己被那棵阴阳双生树催生出来的一天,两棵树开得茂盛极了,自己被心爱的男人拥在树下,看着男子怀里粉嫩嫩的小孩,真幸福啊。可双生树,一棵树慢慢枯萎,一棵树慢慢成长,自己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真想好好看着阿辛长大,可不行了,身体好疼,好像要被扯断一样,好疼...
树下的扶稷看着屋内痛苦的男孩,看着心爱的妻子慢慢虚化,变成一滴红色血液,却无能为力。
屋内的男孩在哭泣,屋外的人却动了。百里愁提起断流,催动空中惊雷,对着黑色光幕奋力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