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阵的七人漠然看着濒死的孩童哭泣、尖叫和嘶吼,口中的密咒越念越快,阵中的扶辛越动越慢。
扶辛胸口剑形标志亮起点点光芒,光芒凝聚成形化为一名高大剑者。剑者年龄三十五岁上下,容貌俊朗威严,双目中透着一股淡泊与从容。
怜悯的眼神看着蜷缩的孩童,开口对布阵众人说道。
“你们布下这锁魂阵,既是为了我而来,何苦要为难这无辜孩童呢。”磁性的嗓音里流露出丝丝愤慨。
“既然你知是为你而来,就知我们众人的心意。千年前我们的先辈就发下重誓要将你重新封印,这是我们千年不移的信念。剑魔,今日便是千年纠缠的终结。”
头发黑白相间,眼神坚毅如山的中年男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胸口掏出一座灰色小塔扔到空中。其余六人紧盯着空中旋转的灰色小塔,严重焕发着炙热的光芒。这七人或许年龄不同,心中此刻的想法却没有丝毫差别。
七人同时伸起右臂,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同时亮起,在空中聚成色彩斑斓的塔。塔中一股气流卷向高大剑者,欲把剑者吸到塔中。
“可笑,难道眼见的、耳听的就是真实吗,真是可惜你们手中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七彩玲珑塔了。只怕,你们用这塔封印了我,无人再能压制真正的邪魔了。”
高大剑者大笑着承受着猛烈气流的撕扯,笑着众人的无知。眼神扫过痛晕过去的扶辛,低叹道:“无疆说对了,种下什么种子结出什么果子,这孩子不知道会造出这世间怎样的浩劫。”
七彩玲珑塔旋转着,把高大剑者吸入塔中。“魔物竟敢妄谈因果,真是好笑,众人随我一起运法决,将这千年魔物纳入塔中将你封印!”
中年男子声色俱厉,右臂用力向下一劈,其余六人也与中年男子一般举起右臂用力劈下。
只见空中旋转着的七彩玲珑塔随众人右臂动作,朝着地面落下。塔身在地面来回晃动,七彩光芒亮起,从塔内溢出向四周激射着。
布阵七人双臂将体内真元凝成光芒,从掌心朝着塔身击去。七彩玲珑塔停止了晃动,七色光芒渐渐变淡。
细看这七彩玲珑塔,塔身上雕刻着一名剑者站在汹涌的河边。剑者身上衣决飘飞,侧身站立在河边,腰间的长剑抽到一半,面部神情愁苦而无奈,奇怪的是头顶上长着两只犄角,与常人不同。
七色光芒消失,玲珑塔恢复原本颜色。此时塔身上画面变化,河流另一边竟出现了刚才被吸入塔中的高大剑者。剑者盘腿坐在河边,身前插着一柄长剑,看着河对面剑者一脸苦笑。
布阵众人看到塔身变化,疑惑对视。中年男子高声说道:“大家莫要担忧,我等先辈封印邪魔时,塔身也曾出现此等异相,这正是封印完成迹象。”
其余六人听到男子如此说,放下心来。一名年轻男子轻出一口气,中年男子说道:“咱们身为玲珑塔守护人,终于完成了一代代人的愿望,真是值得庆贺一番。”
众人面露欢喜,点头称是。中年男子得意地摸着胡须,对众人说道:“这次多亏朝胜师弟派人前来告知,要不然咱们现在还无法得知这邪魔下落呢。”
面容猥琐,身高低矮的男子接话道:“是啊,师弟才能通天,一统明、幽两族,成不世霸业也在反掌之间。当年何忘言师祖创建剑崖一派,彻悟封圣塔中功法,创立了心、体、气、术、势这天下修为五大脉,体脉以修行剑法为主,入主剑崖已千年。听闻,剑崖近日遭逢心魔大变,言玄昭与其弟子殒身于此变故之中,正是我等术之一脉入主剑崖,大兴天下之机啊。”
说到此处,此人面露激动之色,看着中年男子,急切说道:“掌门师兄,要不咱们就此入世吧。”
中年男子作势不语,眼瞧着众人,等待众人表态。
“掌门师兄不可,莫要忘了师尊遗愿,嘱咐咱们莫要卷入这天下纷争之中。咱们此次答应朝胜师兄前来封印这孩童体内的邪魔,已违反了师尊遗愿,切莫再为其他了。”身形瘦高,三十几许的男子温声说道。
中年男子听到师尊两字,面露不悦,虽气恼师弟拿出师尊遗愿反驳自己却也无法回应。犹记得师尊去世之时,众人跪在师尊身前,立誓要遵从遗愿,此生不再入世界。可现在,自己才是掌门,自己说的话才是命令。
刚才建议众人入主剑崖的男子看到掌门师兄神情,心知其心已动,面色一冷呵斥瘦高男子道:“赵百韧师弟,你真是糊涂,难怪你入门前年年落榜。当年师尊在时,体脉众人势头冲天,门下弟子三千,个个剑中好手,师尊是为咱们安危考虑才劝咱们勿要入世。”
话语稍停,看了看周围众人一眼,有人点头,有人沉思,继续说道:“可现在呢,咱们封印了千年邪魔古毋悔,此功哪一脉可与咱们相比。再者,如今剑崖无主,正需要咱们这一脉重新恢复昔日荣光,重复剑崖盛景。”
其余人听到此言,心下震动,想象着通过众人入主剑崖后,将术脉发扬光大,成为天下众道领袖的场景。
赵百韧被猥琐男子提到自己往年不堪之事,心中虽恼可还是对众人劝道:“一旦入世,红尘琐事缠身,势必影响咱们修行。当年师尊授艺时便对我叮嘱,一入术之道,必然要斩断红尘牵挂,方可至术道之巅。众位师兄,莫要忘记啊。”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须发飘起,对赵百韧叱责道:“赵师弟,你言语中三番两次提及师尊是何用意,是否当我这掌门于无物。”
毕竟是掌门师兄,平日里在众人心中素有积威,此时震怒之下不啻于万钧雷霆。众人心下惴惴,看着赵百韧依旧昂着头与中年男子对视,低声劝道:“咱们这一脉只剩下咱们七人了,莫要上了师兄弟情谊。百韧,你与掌门师兄认个错,掌门师兄定不会责罚你的。”
中年男子此刻虽在震怒之中,可心下对这个小师弟实在责罚不了。当时师尊离世之时,本属意让小师弟继承师门,可他承蒙自己当初一饭之恩,想到自己又是半路入门,实不愿居于众人之上,忤逆师尊之意,才让自己继承掌门。
想到此,中年男子看着眼前昂头看着自己的赵百韧,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跪在雪地里,屡试不中却依旧心怀天下的落魄男子,为了救不相识的路人,甘愿放下书生的尊严去乞讨一口热饭。
中年男子摆着手,对众人说道:“诸位师弟,不是我张求仁想要忤逆师尊遗愿。当年五脉在剑崖会武,咱们术脉只因人少势微,不知受了多少白眼。那时师兄就发誓,一定要重振咱们术之一脉。这许多年来,师兄苦练功法,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机会,请师弟们成全师兄吧。”说完,张求仁双膝跪地,朝着六人使劲磕着头。
其余六人看着掌门师兄头上散着的长发,磕红的额头以及流泪的双眼,也跪到地上使劲磕头。七人肩并肩,低声缀泣,众人热泪盈眶。
“掌门师兄,以后我们就协助你光大本门。”六人异口同声说道。
猥琐男子说完,对着赵百韧重重行了一礼:“百韧师弟,是我田守丰不对,不该借题发挥提你陈年旧事,你千万要原谅师兄啊。”
赵百韧扶起行礼的田守丰,还了一礼:“师弟也有错,实在不知道众位师兄心中苦楚。今后,掌门但有驱使,百韧绝不推脱。”
张求仁亲自帮六位师弟拍去身上灰尘,从地上拾起七彩玲珑塔放入怀中。右手两指一并对天发誓道:“今日,术脉弟子张求仁在此立下重誓,必要光大门派,否则五雷轰顶而死。”
其余六人学着张守仁对天发誓。
“弟子田守丰(周陌闻、李子谦、黄锻、吴旭、赵百韧)对天发誓必定辅助掌门师兄光大本门,否则遭五雷轰顶而死。”
一道天雷划过,众人心惊,心道莫不是如此灵验。
张求仁看着远处奔腾而来的尘土,对众人说道:“朝胜师弟接应的人马来了,看来这孩童对他还有作用,子谦师弟你去给这孩童服下续命丹药,莫要真死了。”
身形矮胖的李子谦应了一声,走到扶辛身前。看着眼前蜷缩的孩童,眉毛紧皱到一起,额前聚成了一个川字。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为扶辛灌入丹药。
丹药入口,扶辛却无法服下。李子谦挠着头看着张求仁,满脸不知所措。
赵百韧看到师兄脸上异色,已猜到扶辛一定是受不了阵法中白光威力,已痛晕过去。几步走到扶辛身前,双手按到背后,为扶辛度入真元,修复伤势。
真元入体,才发现扶辛是千年难得的修行之体。可惜的是此刻孩童体内经脉寸断,再也不能修行任何功法了。如同一只木桶此刻都是烂洞存不下水,这身躯再也存不下一丝真元了。赵百韧将自身真元化作一股气流,帮助扶辛吞下丹药收了真元,脸上现出痛苦悔恨神色。
张求仁见状,安慰道:“唉,百韧师弟,这都是天数,只怪那魔物栖身在这孩童体内,才给你孩子带来了诸多苦楚。你放心吧,我一定叮嘱朝胜师弟,给这孩子余生一个荣华富贵。”
马蹄声近了,身穿宦者服的御用监一号率领罗网众人而来。
永日城中,马车浩浩荡荡往城主府行去,身穿男装的恨念雪悄悄从人群中溜出。
扶辛紧闭的嘴唇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