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苗灼热烤的人脸发烫。路风尘吃掉剩余的蛇肉,饮尽葫芦中的美酒,脸上焕发出满足的笑。
朗月当头,路风尘心中说不出的开心,随口哼着小曲向永日城走去,红色披风在风中舒卷,曲调在夜中流传。
明月西沉,夜已过了大半,高老提着无期剑回到府中。左拐右拐一番后,走到一间书房门前。
推开房门,里面装饰朴素,别又一番风格。四周白净的墙面更显得这屋子素朴。屋子正中间事枣红色书桌,上面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土,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
书桌右侧是高大的书柜,书柜中有一本厚厚的竹简,竹简表面亮油油的。
高老走到书柜前,从左向右转动竹简,随着“吱呀”一声,墙面轻启,一间密室出现。密室内只有一只青灯,一个蒲团,一把剑鞘而已。
高老伸手把无期剑从原本的剑鞘中拔出,重新插入密室内的剑鞘。无期剑发出低沉的鸣叫,好似在开心哭泣。
高老抬步走出密室,把竹简转回,机关启动,墙面合上不见丝毫缝隙。看着屋内一切,高老苦笑一声,坐到椅上。用手缓缓抚过书桌,如同抚过流逝的岁月,脑海中那些隐藏的记忆慢慢出现。
“贤王花无忌,才思聪敏,性情恭和,实堪大任。奉花帝令,赐其日炎城华府一座,命其行城主之职,抵抗幽族进攻,守卫城中诸民。”身穿暗红色宦者服的高老手捧圣旨站在台阶上念道。
尖利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台阶下跪着的是一位少年。少年面貌俊秀,气质高贵。哪怕在那安静的跪着,也是一道让人惊艳的风景。
少年眉心处的那一点红花被雪白的皮肤衬的更艳,高挺的鼻梁下口唇微启。
“臣花无忌,叩谢皇恩!”
清亮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好似石入水塘,激起了阵阵涟漪。周围的臣子对视着,用眼神交流着,传递着同一个信息:“贤王与敌军之间已经生出嫌隙了吗?”
高踞在皇位之上的壮年男子身形矮胖,面容普通,却给人一种难以抵抗的压迫感。小眼中发亮的棕色眼珠,倒映着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有人担忧,有人兴奋,有人激动,有人不解。看到无人敢于上前争辩挑衅自己的权威,壮年男子摸了摸嘴角胡须,玩味地看着其他皇子。
德王花无方、英王花无炎、憨王花无无伤分立在大殿右侧。众王中只有憨王与壮年男子面容极肖,年岁看着是三十几许,身材矮胖,眼神呆滞,玩弄着手中的一串玉珠默不作声。
英王年龄最长,身量甚长,卷发环眼,英气勃发。可在帝君花..的扫视下,额头冷汗落下。本来笔直站立的身躯有些歪扭,准备迈出去的左脚慢慢收回,不再动作。
德王比贤王年龄要长一些,两人容貌除了一人沧桑,一人稚嫩外,再无其他明显差别。德王面色凝重,几步走到大殿中央,跪地叩首。
“父王在上,无方胸中有一言实在是不吐不快。而今幽族妄言天命,称民贵君轻,实乃蛊惑愚民之说。无忌前日之言,与幽族之说并不相同,儿臣愿代臣弟戍守边城,必不让幽族大军再前行一步。”
一番肺腑之言如黄钟大吕,配着粗犷的口音,传到帝君耳中。帝君勃然作色,将长桌上一本奏章掷到德王面前,责骂道:“君权无上,寡人之言既已写于纸上,便不可收回。既你请令,寡人就封你为九重城代城主,命你去九重城附近收拢残军,骚扰敌军后方,以待我军西进。”
帝君威严的口说出无法反驳的命令,下跪的德王看着面前的奏书,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父王在上,儿臣无忌叩首。幽族势大,朝中蜚声四起,无外乎帝君视万民为草芥,弃百姓与水火而不顾之语。
恰逢九重城灭,城民惨死之事,民怨沸腾,局势动荡。父王即位以来内乱方平,又逢外敌,此刻正是变法存亡之机,花氏千年存亡之机也。
儿臣斗胆,请命为日炎城之主,必据敌于城外,为父王变法争取时日。只待国力恢复,再成强军,一举完成明、幽两族一统大业。
望父王恩准。”
原来,这不过是一场局,那么就让我把这场戏演下去。德王,重重叩首,把奏章收到怀中,用沉默来回应,默认来自帝君的命令。
高坐着的帝君,有摸了下嘴角的胡须,冷眼看着众大臣。不消多久,必会有乱臣贼子跳出来,喊出为万民,清帝君的口号。这将是最猛烈、最顽固的最后一波内部反抗势力。
只要完成帝国内部最后的自我清理,将会出现千年未有的集权帝国。王剑指向,千军万马虽死而不回,到时候幽族再也不是阻拦。
明、幽两族的争斗从来不是两个国家间的斗争,这是千年伊始前就决定的。明族奉行的是君主集权制,君权天授;幽族奉行的是民选议会制,人人平等,注定两族不死不休。
这一切,终将会在自己手中结束,想到此帝君眼神亮得发光,可他有完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深邃。他起身,扬起衣袖,作出生气的样子走进内殿。
负责早朝的宦者尖声喊道:“早朝散,诸人退散。”最后一声拉的又长又细,足足有一分多钟。
众人随着退朝声,渐次从大殿推出。路过德王与贤王两人身处,都要长叹一声,表达自己的惋惜与不满。
群臣退散,贤王抬起头对着高老眨眨眼,顽皮的笑了出来。“高叔,我们这场戏演得怎么样,我这腿要酸了。我就不进去了,要不看见二哥那样子,我怕笑场,你就告他们我直接启程了。”说完,拍了拍身上尘土,随着一名宦者往御马监去了。
大殿内,英王气的跺了跺脚,疾步走到德王身边,一手拉着德王胳膊将他扶起,一手拍着他褶皱的裤腿,长叹一声。
“都是哥哥无能,让你受委屈了,哥哥这就去找父皇评理,既然都要外出戍边,弟弟们去了,哥哥也要去。”不等德王反映,便迈着大步,疾步往内殿行去。
德王此时是叫也不行,不叫也不行,一脸为难。忽然瞅见憨王在那边捂嘴偷笑,明白父王一定是算好英王,好将此戏做得再足些。
憨王笑完,沉下脸看着德王,一反憨傻的模样,语重心长道:“三弟,你到了九重城外围,莫要着急召集残军。幽族大军推进太快,是其长也是其短,定有明族降将不愿轻易沉浮,你可多方打听,善加利用,这是为兄唯一能帮你的忙了。前途漫漫,你和四弟都要保重啊!”
德王看着兄长眼中深深关切之意,心中感动却不知该如何讲出万分之一,抱手俯身重重行了一礼。
“谢兄长盛情,小弟先行一步,来日还望咱们四人共聚首,再叙兄弟之情。”起身,往宫外走去。
看着德王远走,憨王恢复刚才痴傻模样,向内殿走去,也不知道那个傻弟弟此刻被父王训斥得如何面红二次呢。
随着德王、贤王同时受到贬谪,剧烈的风暴在华都城中悄然生起。众多的小厮不断奔走在各位大臣府中,明暗势力不断交织,那是帝君和皇子们最艰难的岁月,也是最快乐的岁月。
高老的回忆被照射进屋内的阳光打断,天开始亮了。此刻,城主府的大门被叩响,一间酒馆的大门也被叩响。
扶辛屋子的门被一双粉嫩的手推开,花念雪一夜未眠,心中念着扶辛父亲是否归来之事。天才刚亮,就迫不及待行至扶辛屋中,想要知道结果。
恨念雪身上已恢复了与扶稷初见时那身男装,一头黑亮长发用玉冠束起,显得英姿飒爽。眼窝深黑,想必是一夜不曾睡眠所致。
屋内扶辛被推门声惊醒,从榻上起身坐起,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含糊不清地喊道:“父亲,阿辛很想你。”
恨念雪听到此话,心知扶稷未曾归来,心下冰凉一片。看着眼前满怀期待的扶辛,又瞧见扶辛床头的糖果,心想难道扶稷已经归来,临时又出去了,心下一阵火热,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扶稷说清楚,自己一定让他陪着自己走完这一生。
扶辛用手背用力揉了揉双眼努力睁开,看着门口站着的是恨念雪,而不是父亲。脸上满是失落之色,一边踢着被子一边叫嚷。
“父亲,一定是骗我,他也不要我了,哇哇...”
恨念雪走到扶辛塌前,面带笑容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慰着。
“阿辛,你看你床头那袋糖,一定是你父亲昨夜回来送给你的,他不多时便回来了,不乖的话父亲真不要你了哦。”
扶辛看着那袋糖果,眼中带着泪珠,鼻子上带着鼻涕看着恨念雪,大声问道:“大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骗小孩的都是小狗哦。”
恨念雪笑着伸出右手小拇指,对扶辛说道:“大姐姐和你拉钩,骗人的是小狗。”
扶辛用力吸了吸鼻涕,也伸出右手小拇指与恨念雪紧紧勾在一起,两人相视发出大笑。
一名侍女跑到屋中,对两人行了一礼,说道:“念雪小姐,主人有要是与小姐说,请随我移步主人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