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收回眼神,心下思量道:“自己若要此刻要擒下这孩子,免不了要惊动长歌和稚君,怕是要多生出些枝节。稚君和这孩子平日里关系不错,此事还得避开众人。”
心下计较得当,把随从宦者叫到身边,附耳嘱咐道:”你明早去城主府,让他务必要安排好城主妇人邀请贵妃与公主明日到城主府中赏花,懂了吗?“
宦者点点头就退下了,一身墨色宦服隐在黑暗中,如同未出现过。
夜深了,也寒了。高老轻轻咳嗽着,往自己屋内走去。身上青色光芒微亮着,感受着府内的一切事物。稚君轻微而缓慢的呼吸,如同一只乐曲,高老嘴角不自觉扬起。侍女们或重或轻的呼吸,与她们已经开始或将要开始的梦相附和。
高老面色陡变,心下诧异难当。有两人的呼吸声明明存在,高老却始终感知不到。扶辛身体内有剑种,尚且情有可原。可这另外一人到底是谁?
高老心下惴惴,将一身真元散开,竟慢慢捕捉到一丝踪迹。这人踪迹忽近忽远,好似在搜寻什么东西。忽然,踪迹停止,在扶辛面前不动了。
“不妙!”高老心下喊道。转瞬间,屋门大开,高老已从屋内消失,化作一道红色身影往扶辛屋内奔去。
扶辛屋内,一身白衣的明迁一手握剑,另一手中拿着一包糖果爱怜得注视着扶辛。将糖果轻轻放在床头,重新把被踢开的被子盖到扶辛身上。
白光亮起,转瞬又消失。扶辛梦中不停呢喃着父亲、母亲,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明迁看着那幸福的笑,心中发起一阵苦意,扭头看向别处,发现屋外有一道红色人影,微笑着朝门外走去。“前辈已来多时了吧,不知道有何指教啊?”
高老扫了明迁一眼,报以微笑,却不说话,手指了指远处,示意两人前去。
明迁当即顿悟,知道老者怕两人谈话声惊醒众人,点点头先一步向远处行去。步伐甚快,转眼间已将老人甩至身后,本欲停下等等高老。可就在转头瞬间,高老已掠身飞到前方远处,自嘲笑笑向高老赶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府外一处暗巷中,高老面带笑容,和气问道:“不知小兄弟与那孩童是何关系,你手中这把无期又是如何得到的,可否说来听听。”
明迁把手里面长剑晃了晃,回道:“这把剑是认主得来的,至于那孩童是我的弟子,名叫扶辛。”接着问道:“不知前辈可是认得此剑,可是...”
话还没说完,高老出手袭来。掌风如火,还未近身,明迁就感觉热浪袭来,只好快步后退。后退瞬间,抽出了无期剑防御接下来的攻击。
高老抬起左掌,用力下劈,右掌前击,直取明迁心口。
明迁不愿伤人,只把长剑举到身前,自左向右划过,意欲破掉攻击。
高老呵呵一笑,左掌变式,居然把无期剑夺到手中,右掌收势一拍,将明迁击退数步。轻抚着无期说道:“小兄弟,这把剑没有认主,它只是被封印了。”
明迁一时受挫,胸口顿觉重物压身,重重向后退了几步倚墙站立。眼前的老者手执长剑,昏黄的眼珠中竟射出动人心魄的光芒,睥睨万物,心中唯剑。
无期长剑嗡嗡低鸣,绕着老者飞行,随着老者手指挥动,做着相应的动作。
明迁被眼前景象震惊了,不是说只有认主的剑才会绕者主人飞舞,这到底怎么回事?心中的声音咆哮着,来不及回神,就听高老声音又响起。
高老用他特有的尖锐的嗓子道:“这把剑自从它的上一任拥有者死后,救被封印了,封印它的人正是我。所以,小兄弟你明白了没有?你从来不是无期剑的认主之人,也不是所谓的春秋剑主。”
高老说完,手指向下一指,无期剑朝着手指指向飞去,深深插入地面一尺多深,只剩下留在外面的剑身来回晃动着,摇摆着。
这一字一句如同巨锤,锤在了明迁心口,比刚才胸口所受的伤来的更重。摇晃着的长剑在风中发出嗡嗡的声音,好似声声嘲笑。
明迁强颜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前辈开悟,完备就告辞了。”脸上依旧笑着,可那勉强的模样只是显露出心底的失落。
转身、挺腰,抬头。扶平刚刚打斗中有些褶皱的白衣,像要抚平心中的难受。最后扫了一眼无期剑,将剑鞘立在墙边,头也不回地跨步前行。知道化为深夜中的一个白点,是那么的显眼。
高老看着明迁离去,叹道:“想不到这孩子周围的人全部入了局中,不知道今夜下的这颗棋子,能否对局势产生我想要的变化。唉,无期啊无期,到底是谁将你再度入世的。”
伸手拔出无期,重新插入剑鞘,提着剑向府中飞去。暗巷恢复了寂静,与这夜重归黑暗。
明迁脑中空白一片,下意识地想要离开那把剑,离开这儿。他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你到底算什么,你自命不凡,你心比天高,你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刻棋子,你就是一个笑话、大笑话。”
抬手将头顶玉冠随手扔掉,任由头上长风随风飘散,无力地拖行着身躯,无意识地向前走着。看着无边的黑暗,就如同此刻的人生,看不到追求,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芒。
四野苍茫,只余一人,前无进路,后无归宿。这样活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愤怒迷茫的啸声穿透云层直上九天,却无法惊起内心的波澜。
心,此刻如同死灰,一生理想破灭,身躯如同残壳。
长啸声灭,身心俱疲下的明迁,无力倒在旷野上。任由身上的白衣沾尘,只剩双眼无力圆睁着,看着夜空。一个人如果理想都破灭了,就不会在意其他了。
远处一道红色身影慢慢靠近,如同一团炙热的火焰。
来人一身红的内衬、红的裤子、红的披风、红的耀眼;
微微上扬的嘴角,是不羁的笑,笑着天,笑着地、笑着万物;
这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忘掉他平凡的脸,只被这气质折服。
身后背着一把红色长剑,左手拿着红色葫芦,走一步喝一口大笑一声。
“人生百年,世间千年,唯有美酒,使人万年,啊哈哈哈,好酒好酒。唯路风尘,才配此酒。”
明迁看着来人,怒骂道:“疯子。”
红衣人也不恼,笑道:“疯子,总比傻子强,对吧傻子!”
明迁闻言,自嘲着:“兄台说得对,比傻子强,哈哈...”
旷野里,两人对视,红衣人迅速出手,向明迁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