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妃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姜白亦是深锁眉头，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凌灿一，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
“不是吗？”看见他们俩明显不知情的反应，再回忆起之前顾勋要帮他换药时露出的困惑表情，凌灿一自己也觉得诡异了。
这几天他遭遇了什么样的经历，他本身当然是最清楚的。
不仅被异物攻击，还被活人当作异物误伤，身上是伤痕累累。若不是末世爆发前一晚去见父母时把自己吃撑了，顺便带走餐馆赠送的圣诞饼干，他早就没有力气行动，不知死在哪个破地方了。
由于伤口只增不减，逃跑中血液流失的速度变快，又正值他最讨厌的寒冬，意识越来越模糊之下，他鬼使神差地回到公寓来了。
——就算死，也要死在熟悉的地方。
那时候的他或许是抱着这样的执念硬撑着回来的。
之后的他脑袋已经陷入不清醒的状态，只是隐约记得自己给慕妃打了一通电话，具体的对话内容他完全忘了。
再后来，他断断续续醒过三次。
第一次是因为伤口扯到痛醒的，随即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梦游，正往楼下走！不过保持不了几秒意识，他又痛昏过去了。（然而不久前他和顾勋闲聊时，顾勋告诉他那是姜白对他使用了异能。）
第二次是被说话声吵醒的，当时有个古铜色皮肤男人正在替他换药，手法熟练但下手很重，他刚要出声抗议，突然感觉手有些沉，稍微一用力，好似看见点点火光……
第三次是听见慕妃的声音，第四次是受到风油精的刺激……
到底是什么时候身体不再有疼痛的感觉？凌灿一不太确定。
“别想太多。”慕妃尽量往好的方向思考，“伤口没了是好事。”
凌灿一不喜欢思考，稍微动一下脑筋就开始头疼，干脆不想了，起身给他们倒茶，姿势端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好修养。
红茶溢出好闻的香郁，挥去原先弥漫在空气中的药水味，再看茶水泛出的色泽，绝对是用上好的茶叶泡成的。
就算姜白智商退化到婴儿时期，他照样能够认出来，这是他喝惯了的那一款红茶。
亦是慕妃最喜欢的。
他的黑眸瞬间沉了几分，转头看向慕妃，眼神阴鸷，仿佛眼前的人是十罪不赦的恶犯，而他在进行冷酷的审问。
“？”慕妃不明白他怎么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
她接过凌灿一递来的红茶，冲他友善地笑了一下，“谢谢。”
姜白盯着她的笑容，内心的快意刚被勾起，随后又想到这个笑容不是对他绽放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
他扫了眼凌灿一推过来的茶，努力维持自己的优雅风度，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凌灿一本着最基本的礼仪回道，顺便附上一个客套的笑容。
然而在姜白眼中，这些礼貌都成了凌灿一对他的挑衅。
明明只是一句简短的回答，他却能进一步解读成各种句子，例如：“你有的修养，我也是从小开始学的”、“不止是你，我也知道慕妃爱喝的红茶”、“你觉得慕妃刚才向着我扬起的笑容漂亮么？我觉得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姜白此刻比任何时候更希望能够立即夺门而出。
——他担心他会忍不住抡起拳头将凌灿一往死里揍，因此被慕妃怨恨一辈子！
偏偏慕妃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朝客厅的顾勋招了招手，“顾先生。”
突然被点到名字，顾勋的手一抖，棉花棒又落到桌子上。
他快步走到饭厅，显得格外紧张，“怎、怎么了……？”
“你伤到哪了？我看看。”慕妃进门的时候便敏锐地发现搁在顾勋面前的都是一些专门对付烫伤的药膏。
凌灿一的伤口神奇地消失了，倒是换成顾勋因为201号那场起因不明的大火受伤了。
“我没事！伤得不重！真的！”见她一副准备起身前来查看伤势的样子，顾勋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慌张的神情活像是遇上来跟他讨债的凶徒。
在一旁观察许久的凌灿一好奇地问：“顾勋，你为什么那么怕慕小姐？”
慕妃也想知道原因，于是同样望着顾勋，耐心地等待他给出答案。
“我……”顾勋偷偷瞄了眼姜白，无意中竟与他冰冷的双眸对上了视线，吓得他立马低下头来，“我也不知道！”
他一开始会害怕慕妃，或许是因为慕妃拿刀跟他说条件，让他不禁起了敬畏之意。
后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连与慕妃对视都不敢，他敢拍胸脯保证，主要因素是姜白。
一旦慕妃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姜白就会进入冷冻仓状态，全身散发阴冷的寒气；一旦慕妃跟他谈起天来，姜白面上看起来非常淡然，但眼底迸发出的浓浓杀意肯定不是假的！
若要他当着姜白的面表示“是姜先生的关系”，他唯恐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长得很像你的仇人吗？”慕妃随口搭了一句，趁着机会看清顾勋裸/露在外的伤口。
顾勋为了方便上药，将卫衣的袖子都卷了起来。
他的左手手腕有一大片被火烧伤，即使上面擦了白色药膏，依旧能够看见他起泡的皮肤，而他的右手臂几乎整只烧伤，红斑交错，画面触目惊心，慕妃光是盯着一两秒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感觉皮肤也在发疼。
她简直无法想象胆小的顾勋是怎么去面对这一切的？
顾勋没有回话，反而是凌灿一坏笑道：“如果我的仇人长得和慕小姐一样，我对他应该恨不起来。”
慕妃习惯性地便要反击一两句，猛地意识到隔壁还坐着姜白。
不等她运转大脑思考该怎么安抚他的情绪，姜白已经徐徐从座位上站起身。
他利落地脱下外套丢给慕妃保管，又活动了一下手腕，一举一动都带着强烈的艺术美感。
慕妃抱着残留他余温的外套，不解地蹙了下眉，“姜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