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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算计和被算计

顾明珠忽然想起了前世,她以为的情敌楚洛琴带着酸意对她说过的一番话。

“你顾明珠,就是咱们所有女人的天敌。你就是我们最讨厌,却又最想成为的那一类人。我可不知道男人们都喜欢你什么,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有父母宠着,待得长大又被无数男人追逐爱着,就连他……那样铁一样的人,也被你变成了绕指柔。当真合了你的名字,掌上明珠……我求都求不来的感情,你却弃如敝帚……我可真恨你……”

想起来就觉得眼睛酸酸的,顾明珠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些事儿,她弯了弯唇角笑起来:“我想起母亲就一晚一晚的睡不着,只有晚晚的念菩萨捡佛豆才能稍稍解我三分难过,其实这次去准提庵,说起来倒是母亲的托梦了。”

这话一出来,她没错过安姨太太眼底一闪即逝的得意。安姨太太,是巴不得她从此沉迷佛道----也是,小小年纪的小姑娘若是起了离世清修之念,哪里会有什么好儿?

只是,谁都想不到七岁的小姑娘就已经会用逝去母亲的名义撒谎骗人了的吧?

可是她真的没办法……若是留在这个家里,一切顺着前世的轨道走下去,最后便只有毁灭。她知道的,只有毁灭。

别的她不在乎,可是那么疼自己的父亲,他不能死……尤其是,那么冤屈那么可怖的死亡……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家仇,她和子彰,又怎么会走到最后那个地步?

这一世她再不会让一切重演,她一定要搞明白,在背后算计顾家的,到底是谁,让她和子彰最后阴阳相隔,让她心痛而死又莫名重活的,究竟是谁!

漫天神佛啊,请你们帮帮我吧!

远在黄泉的母亲,女儿虽然不孝,可是请你原谅女儿,因为女儿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想必慈母之心,是会原宥女儿此时的私心的。女儿纵使对不住您,可是实在是不得已而用之。

何况家中虽好,日子能过的锦衣玉食,可这种不知何时就会大祸临头,被拘禁在牢笼中的锦衣玉食,她却根本就不能食用的安心!

准提庵清苦归清苦,却能让她放手自把自为,能让她得到一个不必宅斗的清净,去调查那旧人的下落,去打好牢固的根基,去调查一切的起因。

所以……她只能用这个名义打动一贯来最疼爱自己的父亲,跑去郊外的准提庵暂住。

老太太摸摸她消瘦下来的小脸蛋儿,想到这孙女儿和自己一样幼年丧母,心里倒是闪过了一丝少见的怜惜。

到底也是自己的曾孙女,她也是疼爱的。可是这种疼爱,到底比不过已经九岁,快要议亲的,她娘家侄女儿所出的顾家大姑娘顾舒舒。

若是这个孙女顾明珠留在家中,身为顾家唯一的嫡女,顾熙最宠爱的女儿,她便会掩去顾舒舒所有的光芒。

顾明珠小时候就是她母亲一手带大,同样出身上品世族,南阳君家的顾君氏还没出嫁的时候就四野皆知,乃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这样的君氏……她调教出来的闺女在世家名门之中竟是无法媲美的耀眼。

再加上当初君氏入门的时候十里红妆,良田千顷。而谁都知道,这些嫁妆,日后全部都是要传给她唯一的女儿顾明珠,谁娶了她就是娶了无数的财富,这些,都让顾明珠远胜于安姨奶奶的女儿顾舒舒。

光是顾熙起的这两个名字就足以显示他们的不同:一个是掌中的明珠,另一个便不过希望她一生舒心罢了。

她们的父亲的心已经是长偏了,老太太便想着,自己得多疼爱些可怜的顾舒舒,这么一想,她如今便偏心的如此理所当然了。

她念了一句佛:“阿弥陀佛,既然如此,是你母亲的嘱托,你父亲也同意了,那我这做奶奶的,实在也不能拦了你的一片孝心。这事儿,今日暂且不议,饭点时间到了。”老太太瞧了瞧屋里头的沙漏,再看看屋外头的太阳,便问身边的大丫头青罗,“去外院问问,老爷今儿个,来不来用饭?”

很快有了回复,“老爷今儿个朝中事务繁忙,恐怕不到戍时是回不来了。”

这也是常事。

顾家之所以能位列上品世家,便是因着这清贵二字。

这一代,愈发的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顾家现任的家主,顾老太太的儿子,顾明珠的父亲顾熙乃是当朝执宰,虽说大权在握,可是能和家中人团聚的日子,却实在不多。

忙的顾不上后院,却也是常有的事儿了。

老太太听得这回复,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惊讶,便招呼明珠道:“饿了吧?那咱们就先用了饭,不等你爹了,嗯?”

顾明珠便笑了笑,乖巧的点了点头。

要去庙里的事儿,从她醒来之后就开始谋划了,前日刚刚得了父亲的准许。

她心里明白,老太太是决计不会阻拦她的。恐怕……心里还求之不得呢。

这会儿将定下这事的日子延后,不过是事情颇有些突如其来,老太太还得和人商量一下盘算一下,怎么才能从这件事中获得更大的利益罢了。另外,若是还有别的理由,就是怕这会儿送她出门,会得了个苛待丧母嫡女的名头罢了。

至于她们谋算的……

左右不过是名声,钱财。

后宅的女人,能做的能想的究竟有限的很呐。

她若是去了庵堂,自然不能够带太多的侍女一起去,毕竟庵堂是清修之地,哪有一个去念佛的带一堆奴婢同往的?就是用这个借口做筏子,老太太她们也能削了她的手脚。

绑住她的手脚,遮住她的眼睛,然后她们就能图谋她母亲留下来的财产。

毕竟父亲不能管后院的事儿,她又没其他的嫡亲兄妹,即使她的奶妈妈,母亲从娘家君家带过来的钱嬷嬷再厉害,到底也是个奴仆不是主子,能做的,还是有限的很。

再加上她几年不能出入世家的社交界,有老太太带着安姨奶奶和顾舒舒,到时候慢慢的,对她顾明珠的谈论言语就会少下去,而顾家的大小姐,人人便只知顾舒舒,谁又能知道她顾明珠?

这些事儿啊,可都是这些女人们巴不得发生的呢。而前世,也是的的确确发生了。

其实若不是因此,后来顾家倾覆,满门皆没,她也逃不过生死之关,说到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啊,不到闭眼的时候谁看得清前后?

她还要……更加的小心一点。再不能重蹈覆辙。

大厨房流水介的上菜,一道道都是精细的不得了。

自从顾明珠死后还生,已经过了十几日了。

只是她的心,好像却还没有调整回来,看着瞧着这些精细膳食,山珍海味,一边儿动着筷子,心里却是陡然泛起了一点甜蜜里的酸苦。

她陡然想起了前世和他的争执。

手腕上好像还残留着被他桎梏出来的青痕,那男人指着一桌子的饭菜吼她:“你知道这味鸭舌烩是多少人多少天的饭食?你知道为了你一个人,只是你今日一餐饭其中的一道菜,有多少人要挨饿?这道鸭舌烩,要用多少只鸭子,而这些能让多少人免于饿死?……”

她拼命的抹泪:“我在家就是这么吃的!我心里难过,却连一道想吃的菜都吃不上,你就是要折磨我。你想饿死我就算了,可是我告诉你,若是饿死了我,你想要你易家从平民变成世族,你休想!连这么点银子都舍不得,你要我死,一刀杀了我就是了,何必这样羞辱我!”

他瞧着她的眼泪一脸的挫败。

从那以后他再没在膳食上责备过她一句话。

她要吃什么,悉数随她的意。

那个男人当时的表情,她如今都还历历在目。不由自主的箍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顾明珠差一点点,就要忍不住夺眶欲出的眼泪。

红香这会儿恰好给她搛了一筷子的鸭舌烩,顾明珠瞪着碗里她平日最爱吃的菜式,一时竟然食不下咽。

她真的知道错了……

瞧着她把自己碗里头的鸭舌往旁边拨,顾舒舒极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幕。

她便天真无邪的笑起来。

顾家老太太爱热闹,再加上本就不是世家出身,便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当下问这个曾孙女儿:“舒舒,笑什么呢?”

顾舒舒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奶奶,妹妹倒真是虔诚,这会儿就茹素了,连平日最爱的鸭舌烩都不碰了呢。”

顾明珠闻言笑了笑,示意红香也给顾舒舒搛了一筷子,细细嚼完了嘴里头的饭,这才微笑道:“舒舒喜欢,就多吃些,我知道舒舒你以前最想吃鸭舌烩的了,对不对?”

这鸭舌烩,她顾舒舒喜欢就给她吃,反正她自己一想到那男人说过的话,他们之间为此有过的龌龊,她就吃不下去了。

只是别以为,能吃这道菜,她顾舒舒就能抢了她的嫡女的位置就行!

吃下去,也得多多保重,千万别噎着。

顾舒舒瞧着碗里头的鸭舌,眼里闪过了一丝得意。

就连老太太瞧着她们两个的样儿,也有些惊疑不定,旁边安姨奶奶更是有些傻了。

最最护食,最最喜欢吃独食,最最最喜欢鸭舌烩,平日连让一点儿给别人都不肯的顾明珠,这会儿转性子啦?

顾舒舒一口咬了下去,转了转眼珠子,却忽然纠结起来:这……她辩不清楚肉跟骨头啊,难道嚼碎了吞下去?好像只有一点点肉呢,哎呀呀,不好,咬到舌头了……这……明珠平时是怎么吃的来着,怎么做的那么优雅得体漂亮的?

疼疼疼……

咬着舌头疼得不得了,顾舒舒这顿饭,实在是吃的有些得不偿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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