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府的监狱里,阴凉潮湿,一阵阵冷风顺着高高的铁窗灌进来,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犯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囚衣,一个个都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整个牢房里除了偶尔有几声“冤枉”之外,一切都静得那么让人窒息,赵扬坐在一堆干草里,尽量把自己埋进草堆更深些,以抵挡那透骨的寒风,他本就内力全失,现在的情形也不敢运功御寒,生怕露出一点点的行迹,而脑袋里也在拼命地转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来说是御史衙门又要核对数据,结果自己却被投入了监牢!难道是暴露了?可自己真的是什么也没干呢?!是暗影出了问题?可这次的行动完全跟暗影没有关系啊?!高掌柜的没逃出去?这事也过了好几个月了,发作的也太慢了些,再说他们也没见过自己啊?!他正在这儿胡思乱想,半天也没个头绪,就听门外叫了一声:“赵扬!过堂!”然后是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牢门被吱吱呀呀地拉开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站在门外催着:“楞什么呐!快点儿出来!磨磨蹭蹭的,小心老子收拾你!”
赵扬从草堆里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干草,扽了扽衣服的皱褶,这才低头弯腰从牢门出来,不防有个狱卒提腿就一脚踹在他大腿上,“磨蹭什么呢?!快点儿!”赵扬被踹了个趔趄,差点儿歪在地上,赶紧伸手拽住旁边的铁栅栏,这才稳住了身形,他直起腰狠狠瞪了那个狱卒一眼,结果肩膀上又被搡了一下,“看什么看!小心揍你!快走!”他跌跌撞撞地跟着这几个狱卒走到一间屋子外面,“进去吧!”
“这是哪儿?不是过堂吗?为什么不是永州府的大堂?这偷偷摸摸的算什么?……”赵扬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进去了,他撞进了屋子冲了几步才站稳,只见正面坐着两个官员打扮的人,都穿着红色的制式常服,冷冷地看着他,周围还堆放着不少刑具。
赵扬长身而立,看着两人道:“二位是何人?赵某身犯何罪,被羁押于此!某是堂堂朝廷命官,五品主簿,非吏部行文免职,不得私自羁押刑讯,尔等怎敢不顾朝廷颜面,如此羞辱本官!”
“哼,哼!”其中一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赵扬,或许该叫你云飞扬,你的事发了!我们都知道了,你就别死撑着了,说说吧!”
“说什么?赵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赵,名扬,字云飞,跟你刚才说的什么云飞扬有什么关系?某堂堂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行事光明磊落,你们要我说什么?”赵扬先是面露疑惑,然后就是一顿义正言辞的阔论。
“这么说,你是打算装糊涂了?不碍事,我们兄弟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也不介意让你尝尝这监狱里几十种刑具的味道,就怕你皮不够厚,骨头不够硬!”另一个人恶狠狠地出言威胁着。
“哼,你们敢?!随意刑讯朝廷命官,谁给你们的权利?!吏部的免职行文呢?刑部的批捕文书呢?本官何罪?证据呢?圣人云,刑不上大夫!”赵扬咬文嚼字地跟他们对峙着。
而另一间屋子里的管伯却没有如此幸运了,此时雨点般的鞭子正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招呼,旁边还有人厉声讯问着:“说!你们到底是谁的人,从哪儿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说,今天就打死你!”管伯被吊在半空动弹不得,一边大声惨叫着,一边哀求:“老爷,饶了我吧!我就是个老管家,原来是冀州赵老爷铺子里的管事,是陪我家公子在永州做官的,你们可以去查查,我家公子叫赵扬,是五品官呢!饶了我吧!”
“呵,老家伙嘴还挺硬,不信今儿打不服你!”又是一顿鞭子落下来,比刚才更猛更疾,渐渐地管伯没了动静,就听有人说:“别打了!别打了!老家伙好像晕过去了!”
“真不禁打,这么两下就不行了!来来,泼凉水!”一桶凉水从头淋下,管伯激灵灵打个冷战,幽幽缓醒,嘴里哼哼着:“冤枉啊!冤枉啊!饶了我吧!”可面对讯问,他就是咬定了:自己是冀州赵家的管家,跟赵扬来永州就是当官的!在第三次晕死过去后,老人家被人拖回了自己的牢房,而赵扬也在讯问无果的情况下被人连推带搡地带回去了,而这一切很快就被报到了英王的书案上。
“看来是没诈出什么有用的。”英王看了密报,又传给了李先生、刘宇、王翼和郑岩,“你们看呢?”
“看来硬的不行啊!”郑大人看完念叨了一句。
永州太守刘宇用手摸了摸自己油亮的八字胡,呵呵笑着说:“那咱们就试试软的。”
“软的?怎么试?”英王问道。
“那就得先看看雨儿小姐那边有什么收获了?”
一个正在忙着给众人献茶的年轻女子闻言,回身一笑,赫然是季夫人身边的那个丫环,“刘大人怕是要失望了,雨儿也没什么收获,那个赵夫人除了哭着求季夫人帮忙打听消息,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干,对了,倒是有人看见她们主仆去庙里烧香了,哼,烧香要是有用,雨儿早把天下的香都烧了!”
“王爷,下官觉得可以安排赵扬见见他夫人,小夫妻大难中猛一相见,说不定有什么悄悄话呢,咱们也听听墙根,您说呢?”刘宇给英王出着主意。
“嗯,也可行,李先生什么意思?”
李先生抽动嘴角,算是笑了笑,对着英王一揖,“学生没什么意见,只是希望里面不要整出人命才好!”
“呦,李先生这是怨咱们行事狠辣了!”英王还没出声,雨儿先怪声怪气地扔出来一句。
“雨儿不得无礼,事情就这么定了,也该让御史衙门那两位知道了,郑岩你去安排,也告诉他们手上有点儿准儿,出了篓子,本王饶不了他们!”英王喝住了雨儿,把事情做了安排。
一众人各自领了差事,就都离了书房,李先生铁青着脸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他的徒弟岳阳正扫着院子,看见老师脸色不对,赶紧放下扫帚迎上来问:“老师,您这是怎么了?谁气着您了?”
“还不是那帮奸佞小人,还有那个野丫头,就是见不得王爷与我亲厚!”
“您是说雨儿小姐?”
“什么小姐!不过是刘宇捡来的一个野种,自小教了些拳脚和些下三滥的手段,转手送给了王爷,王爷也不过看着新鲜,随口说了句收她做义女的话,她倒越发张狂起来了!”
“她又为何事?居然就在王爷面前说您的不是了?”岳阳也气愤地问着。
“与你无关,好好读书,将来去中都大比,定要给为师挣个状元回来!”李先生发了一通牢骚,又勉励了徒弟几句就进屋去了。
而这些话则在岳阳的脑子里过滤成了一条条信息,暗自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