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走了,主簿们可是忙起来了,他们原本按一般规矩只备好了近三年的账簿,却没想到人家点名要五年的,还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于是赶紧到库房将另外两年的账簿和资料都搬出来,仔细清点、核对,然后再封存,忙忙碌碌的一天就过去了,本来大家都以为今天得加班了,谁知郑大人一听见暮鼓响起就宣布可以回家了,但如果第二天干不完,就是通宵也得把东西准备好,大家都有些诧异,但谁也没有异议,谁有加班的瘾啊?!赶紧就都回家了。
赵扬和季主簿一路走着,一路闲聊,话题自然是今天这两位御史,赵扬一脸欣羡地说:“子墨兄,您看今天那两位,看着也就比我大上五、六岁的样子,可人家已经是正二品的监察御史了,人呐,不能比啊!”
季主簿笑笑说:“跟人家比什么,他们官做得大,要担的责任和风险还大呢!人家的付出还大呢!你知道他们为了当这个二品官费了多大劲吗?老弟,你不能光看见贼吃肉,看不见贼挨揍!”然后自己像是自语似的念叨了一句:“永州,这回有热闹喽!”
“啥?什么热闹?”赵扬听见了追问了一句。
“呵呵,没啥,御史们要查账,咱们就鸡飞狗跳的,这还不热闹?!”季主簿随口敷衍着,赵扬也没再往下问,两个人又聊了些闲话就各自回家了。
晚上赵扬跟管伯念叨着今天的两位御史,“我觉得他俩怎么看着都有点儿木,对这官场上的唱和应酬也不太适应,年纪也有点儿太年轻了,跟这帮老油条斗,恐怕有点儿够呛!”
“呵呵”管伯捻着花白的胡子,斜着眼睛看着赵扬,“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自幼在梁王府长大,虽然是暗中吧,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也见了不少,这官场中的关节也知道不少,而且你现在是在暗处,一个小主簿怎么也扑腾不出多大浪花来!他们呢,不管是干什么的,现在被扔在二品御史的位置上,还是专门挑人错的御史,无异就是被架在火上烤呢!你就幸灾乐祸吧!”
柳叶坐在一边,噙着笑看着他们,也插话说:“就是!把你扔了去,你也不见得怎么样!哎,管伯,这样两个御史来永州,听云飞的意思,只怕他们原先也不是御史台的,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啊?”说话间特意把“他们”加重了语气。
管伯会意地笑了笑,用右手握着左手手指揉搓了一阵才说:“要是我这么咂摸着,这两个人只怕是来搅局的,你们想想这么年轻,而且一看就没在官场上打过滚的,能斗得过永州这帮人精?!估计就是摆在面上的靶子,咱们也不用多想,云飞只是五品小主簿,跟二品御史差着级呢,用不着咱们什么,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赵扬听了若有所思的琢磨着什么,柳叶也想着什么,但她一会儿就自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着管伯和赵扬奇怪地的眼神,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就是想起来一句话——乱拳打死老师傅,您说他俩会不会出点儿什么邪招儿,要是我就借这机会可劲儿折腾,当靶子也得当得让他们上蹿下跳了,这才过瘾嘛!对吧?!”
听了她的解释,管伯半天没说出话来,赵扬也是楞了一阵子,然后两人哈哈大笑,用手点着她说:“王爷真应该让你来这个御史,我们也看看你这乱拳怎么打!”
“怎么了?有什么可笑的?!要我说,他们折腾得越厉害,咱们越安全,真没准儿能折腾出什么来呢!”
“丫头,说你不了解官场,你还别不爱听!他们没事就出乱拳,让永州上表参他们个为祸地方,妨碍地方公务运行,他们就得乖乖回京城,还打死老师傅呢,老师傅是有一不留神的时候,还能老不留神,那活不到成老师傅!”管伯半开玩笑地教育着柳叶。
“哦”柳叶受教地点着头,余光里瞥见赵扬还在旁边笑个不停,就半羞半恼地提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别笑了!有那么可笑吗?!”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了,三个人互相看着,笑做一团。
夜幕低垂下的英王府有些乌云遮顶的意思,英王坐在书案后阴沉着脸,旁边坐着李先生、郑大人和江州刺史,四个人都一言不发,过了好半天,英王才用手在案上叩着,对那三个人说:“都说说吧,怎么想的。”
郑大人赶紧一拱手,抢着说:“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御史台来的,我就没有一个姓陈的同年在御史台,可他们根本就没犹豫,直接就说他身体很好,可见他们不了解御史台的情况!”
“你是说,他们是假冒的?”英王看着他接着问了一句。
“这个不好说,他们的函文都是真的,上面对他们的体貌特征描述也都对得上,所以……,下官不能说他们是假的,但他们不了解御史台是真的。”郑大人不敢妄下定论,就打起太极来。
“哼”英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转头问永州刺史:“王翼,你看呢!”
“依下官看,这两位御史都是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对一些交际礼仪都不太熟,也没有家眷,也没有随身的丫环伺候,偌大的御史衙门里就有几个杂役,冷冷清清的,看着总觉得怪怪的。”
这时,一个小内侍走到王爷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英王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对李先生说:“有人求见先生,说是御史衙门的,想是有什么发现,您去看看吧!”李先生赶紧站起来,对英王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了,不到片刻就转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喜色,“王爷,果然是有发现,咱们在御史衙门埋的线传出来消息,这两个御史是暗影!”
“确定?!属实?!”英王听了这话,“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先生慎重地点点头,“咱们的人发现了他们的簪子有奥妙,跟原来会古轩得的那支是同一种特殊雕工。”
“好,好,好!”英王连道了三声“好”,背着手在书房里走了几个来回,对郑岩说:“看来你兄弟传回来的消息是应在这儿了,从现在开始你派人时刻盯住御史衙门,有什么异动马上来回我!”
“是!”得了英王的肯定,郑岩这一声答得是相当干脆,又转了转眼珠,带着些许忧虑地对英王说:“王爷还得注意啊,他们要是出些不在圈里的招式,咱们得早做些准备啊!”
英王睥睨着他,“刚夸你两句,就又不长脑子了,我倒是盼着他们的招式不在圈里呢!一本就把他们参回中都去了,大家都省事了!”
郑岩一缩脖子,不说话了,李先生倒是接过了话头,“王爷,郑大人说的不无道理,他们要是直接行刺王爷呢?!是得准备些!”对于李先生的附和,郑大人明显不适应,两人斗了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没挑自己毛病呢!一时都不知如何往下接了。
英王站在窗前,负手想了一会儿,感叹了一句:“他们终于来了,明目张胆的来了,看来那一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