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扶着我慢慢起身,神色有些凄然,我知自己方才的那一幕吓着了他,却不知如何让他放下。之前在杭州的时候,他便十分在意这病,那么方才见我不舒服,身不由己,无法替我找大夫的时候,他的心,会有多痛呢?
有多痛呢?我无法想象。
“报……”
这时,两个巡军架着一个只着里衣的人突然上前跪下,道:“王爷,此人是二营的骑士,不知何故遭人偷袭,被人打昏了丢与草丛中。”
我怔怔地看着倒在身旁的男子,转身看向子明身上的战甲,已经隐约意识到,此人是子明打晕的,不禁有些担心。抬头看去,正见燕王看了倒在地上的男子一眼,轻轻抬起手,示意他们抬下去。
我想,燕王之所以不问,是因为事实的真相已经很明了了……
想到此,我不禁握紧了子明的手,有些害怕燕王会对他怎样,如果仅仅只是打晕一个骑兵,还好,可是他还为了我闯入了燕王府。即使她没有听到方才燕王与那些人的谈话,燕王都不会轻易将他放了。
“一人做事一人担,那人是我打晕的,与她没有关系。要抓抓我吧……”子明突然上前一步,指着那人开口道。
我微微一愣,他这是干嘛,保护我么?呵呵……我也是有份的呀。何况燕王他在意的是你有没有听到他谈论的大事,即使那人不是我打晕的,他也不会放了我的,你以为这样就能救我么?傻瓜!
“呵呵,你以为我不敢吗?”燕王冷冷一笑:“打伤我二营骑士,私闯我燕王府,窃听……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能安然离开吗?”
“他没有窃听,我可以保证方才他什么也不知道!”我心里一紧,忙急辩道,这时候,我已经无法考虑燕王是否会相信,我只是在赌!赌他会不会信我,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信任,我都要赌!
“不,子忆,那都是我一个人在做,你别这样……”子明拉住我,意图阻止道。
“呵呵……”燕王突然仰天干笑了两声,径直走到我身边,问道:“他是谁?值得你这样为他赌?”
“我是在赌,但这也是事实。”我毫不避讳的看着他,应道。
“那你告诉我,他是谁?”燕王指着子明,突然凑近我,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形容的意味:“是你哥,对不对?”
“不,我不是他哥……”未及我回答,子明便朝着燕王纠正道。
“嗯?”燕王慢慢背过身去,直直地看着子明,却并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她是我未婚妻!”
她是我未婚妻!此话一出,我不禁为了这一声回答怔了片刻,抬头看去,却见子明一脸的坚定,甚至从方才的语气里都带着一些不容置疑,肯定之意。
燕王看着他只楞了半响,突然不经意地问了句“哦?”便转身向我看来:“爱妃,你说,谁是他的未婚妻?”
闻言,我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朱棣,别忘了,即使我不是他的未婚妻,那也不是你的妃子!”
“放肆!大胆民女,怎可对王爷如此无礼!”有人低喝了一声,便见重重包围的巡兵中间,一人正不慌不忙地迎面走来,只见他看了我一眼,径直走向燕王称道:“王爷”
我抬眼看去,来人身着赤黑金边袈裟,步伐沉稳,神情举止虽毕恭毕敬,然而目光沈睿,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难以抗拒的敬畏,只是竟是和尚?再细看去,心里不由得一惊,是他!前日请御医救我的人……
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那日为何救我?
心下不禁猜测此人的身份,却在怔怔看了来人半响后,突然间意识到,方才呵斥自己的正是此人,不由得瞥过脸去。这时,恰巧目光落在了子明身上。
明暗交错的火光下,子明的脸看得并不真切,可我却能感觉得到,他的身上隐隐有些怒气。见他如此,我的心突然的静了下来,不免担忧自己方才的言语冲撞了燕王,自己的生死都可无谓,可是子明呢?
他是为了我而来的,若不是因为我,他又怎会落入燕王手中?
思绪了良久,终叹了口气,朝向燕王俯身道:“民女出言不逊,还请王爷恕罪。”
说着,悄悄用余光打量了一下燕王,他此时的神情还是一如初见那般,教人看不出喜怒。我不安地垂下眼,然而等了半饷,至始至终,燕王都没有开口。
看来定是怒了。
“子忆?”回头看去,正对上了子明的目光,他望我的眼中充满着不解,哀伤,尽数的替代去他之前的隐隐怒气。我微微一笑,却并没说话。
这时,燕王身边那个黑袈裟和尚突然开口道:“……不知王爷要如何处置他们?”
“处置?你可是要本王处置自己的王妃?”燕王看了我一眼,突然冷下口气。
“自古红颜祸水,这女子既然顶撞了王爷,王爷就必须处置她。”黑袈裟和尚虽见燕王已经恼怒,但却并不害怕,仍坚持道。
我微微一愣,说我红颜祸水?
“如果本王说不呢?”燕王转身看向那人,语气突然有了缓和,道:“而且大师,何以见得她红颜祸水?”
大师!道远和尚?他竟是那‘神算子’道远和尚?……难怪他与燕王说话时的言辞行为有异于其他人,想来燕王是十分器重他的。
“王爷是王,可如今王忘不了‘她’,难道还不足以预言她将来红颜祸水吗?”道远和尚顿了顿道:“既然王爷不处置她也可以,但是老衲有个计策……”
预言?我心中顿时有些气结,什么叫忘不了她?难道燕王将我软禁在燕王府,就是忘不了的证据,一句忘不了就可预言红颜祸水么?不禁失笑!
计策,什么计策?难道为了江山,所有人都得做棋子么?我闭上眼,心下惨然一片。
“说来听听……”燕王目光一转,朝夜色深处看去,神情毫无波澜。
“以她替代,实施计划。”
短短的八个字,其力却足以将我震在原地,进宫么?我看着一脸无波无息的道远,突然想起自己平生竟还未如此恨透过一个人,恨不得将他撕裂,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