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突然生出一个主意,我微微舒了一口气,看了要躲过这一劫,唯有如此了!心下打定主意,便上前一步说道:“小女子今日准备匆忙,并不曾带许多乐器,若众位公子真想听京中小曲儿,日后大可来远来客栈倾听。今儿怕是要各位见谅了……”
我虽心里知道,此计只能缓缓,可还是拿来当盾来挡。我始终认为在小小的客栈,里头的客人总归比此时才艺大会上聚集众多各方名流来得好,至少被识破身份的几率会少很多。
不过,日后这些人若是果真跑来远来客栈听曲儿,我也是有法儿应付的。且不说认识我的不过寥寥几个,可就算是认识了我,只怕那些帘子也定叫他们无法分辨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我。
正想着,那男子却道:“不知姑娘需要准备哪些乐器,我家公子因今日大会,早已备好了一应齐全的乐器。姑娘若不嫌弃,可任挑选一件……”说着他突然上前一步,合掌拍了三声,二十几个女婢抱着数十件不同的乐器便由右侧台下呈了上来。
我的手心已微微冒了些汗,果然是有备而来!
只好上前假意挑选这些乐器,希望可以在乐器上找些披漏,可瞧见了这一些,心里不禁苦笑,这些可都是百里挑一的上上品呵……不过,方才看了一下,独独没有见到琵琶,心里一阵欣喜忙道:“小女子不才,对这些乐器不怎精通,不知公子可曾携带琵琶而来?”
他脸色不变,随手招来了另一名随从而来,那名随从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就听他道:“今日准备有误,看样子果真是要遗憾一番了,不过来日,我家公子一定送上琵琶一睹子忆姑娘的风采。嗯,就此告辞了。”
我心里一笑,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这些小把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不过是拿琵琶当借口罢了。不过幸好,可以逃了……我微微朝他欠了个身,说道:“请通传你家公子,公子之意,小女子无意冒犯了。”
那男子不再言语,点头示意着,便拱手向后退去。
突然间觉得自己竟有些累了,而方才到现在一直抱着琴自己都不知放下,不过现在总算是摆脱了。正想朝众人做辑就走,却又见一人一下子走上了台上。
“姑娘请等等……姑娘方说没有琵琶奏曲而遗憾,在下现有一把百年紫檀木琵琶,如今琵琶送上,姑娘为在下演奏一曲可好?”这个人谦谦有礼说道,我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便随着声音朝前方看去。
见了来人摸样,我心不由得一颤。男子神色欢愉,举止文雅,身背一把胡琵琶,腰挂一只玉萧,大有游历江湖之意。可——他竟然是许淮文!
“穆……”对面的男子见了我,也是一脸的震惊,他似乎不曾想到方子忆竟然会是我。看到对面的许淮文面色一喜,似乎有想唤我一声的情绪。我心里一紧,急忙提高声音朝众人说道:“既然公子有琴借我,那就让子忆为众位演奏一曲吧。”
我向在场的各位欠了身,便向许淮文走去,奈何,我刚想接过那把紫檀木琵琶,却被他抓着琴不放的手急的微微冒汗。心想,他这是想要耍我呢?这样想着,我突然开口道:“公子既然随身带琵琶,相必也是精通此物吧,可愿与子忆共奏一曲?”
这一声不大不小,至少让众人是听得清清楚楚,我知他一定不好意思回绝,定会应允的。果然,他打量了一下我,就道:“子忆……姑娘见笑了,只是这琵琶是在下妻子之物,在下不曾精通。不过在下通萧,用萧声为姑娘伴奏如何?”
“那是小女子的荣幸,公子请”我伸出手朝一旁的木椅,做了个邀请之势,请他坐下。
“嗯”他轻轻应了声,松开了抓着琵琶的手,解下腰上的玉箫,一挥前襟便坐下了。只见他执起玉箫,便含笑的朝我看来。
我收了收目光,轻轻调了下放在弦上手的位置,便开始弹奏。不禁喟叹,这把“在下妻子之物”,弦音果然悦耳动听,可不知他的妻子是谁,可是蔓儿?是了,我走后,以凌风的作风,他定不会再娶,那许淮文就可如愿了。
“山一程水一程
柳外楼高空断魂
马萧萧车辚辚
落花和泥辗作尘
风轻轻水盈盈
人生聚散如浮萍
梦难寻梦难平
但见长亭连短亭……”
半曲落,我一边拔弦,一边向他看去。他两手执萧吹着,目光却向前方望去,他不知用哪一曲为我伴奏,听来倒也十分通我的曲意。只是……与他相识,竟不知他何时也会音律。再有就是,他怎么也来了杭州?
“……山无凭水无凭
萋萋芳草别王孙
云淡淡柳青青
杜鹃声声不忍问
歌声在酒杯倾
往事悠悠笑语频
迎彩霞送黄昏
且记西湖月一轮
山一程水一程
柳外楼高空断魂
迎彩霞送黄昏
且记西湖月一轮……”
“好”曲毕,众人皆合掌拍手赞道,看来,他们倒是喜欢,可我却在台上直冒冷汗。这会子,面对众人,我实在不知说些什么了,只得向众人欠了欠身,复又走到他眼前道:“谢公子,请受小女子一礼。”
“唉……你这又是何必……”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做个样子而已,他却伸出手来虚扶了我一把,又问“你怎么来了杭州?”
“呵呵……”我笑了笑,在他虚扶之际,我轻轻地朝他说了一句,我只知他的手明显一抖,便突然愣住。
于是,我趁机提高嗓音道:“小女子今日告辞了,公子留步。”直到我抱起那把琴,踏着红毯转身返回望月楼时,仍留他一人愣在原地。
“我叫方子忆”这句话突然在我的耳边回绕着,我一叹,是的,这便就是刚刚我在他耳边言语的那句话。以他的聪明,定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吧——我现在是方子忆。
一步步地退出这个戏台,我仿佛真如一个戏子一般,在台上演着一场有声似无声的戏,我只觉得累……一见到许淮文来了杭州,我便已经想到了他,庭飞。
一时间,我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气促……可一想到自己还未走出戏台的红毯,只得捂着心口慢慢掩饰所有的难受。待终于踏出了红毯子,踏出了戏台一步,头一晕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