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我，“奸诈！真是小看你了。早知道你这么明白，我就不应该告诉你。”
“算了吧你就。藏了这么久，说出来不也挺好的。不过可惜啊，我居然没耐着性子看到那一段。”我摇摇头。
“……”
“不过，为什么你要造梦弄得这么麻烦？跟玩似的。”
“玩？我可牺牲了不少。”她白了我一眼，“话说你看起来挺小的，但好像比我想象得厉害。那么‘安乐香’这一秘术，你有没有听说过？”
“有啊，那小男孩跟我讲过。”
她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又继续说：“我只是利用这一秘术，给了段传景一个避免死掉的机会而已。我成为灵女，比你们想象的要早得多。如你所见，我小时候在段传景面前，的确是在演戏。不过那不是巫家唆使。自从母亲死掉了，我就开始跟巫家作对了。前几年是比较辛苦吧，毕竟我还小，巫家的人又都老奸巨猾。还好我装得像。”
“哦好吧。我猜到了。不过这一秘术，不仅是施予段传景的吧？还有巫家那群……呃……老奸巨猾的人？”
“……算了，你又猜对了。”
“……”
“别人不知道，我心里清楚得很。”她说，“我母亲是巫家杀死的。”
“……”
“你也应该知道，每个灵女，最终都将是巫家的牺牲品。”
我有些尴尬：“呃……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你这人……”
“好吧，我承认我专业毁回忆。”我诚挚认错。
她笑了：“其实你这样挺好的。真老成。”
“是你太幼稚了。”我反驳。不过后来想想她说得倒没错。
她果然哼了一声：“听不进坏话也听不进夸，真难伺候。”
“你在夸我？嗯过奖过奖。”
她沉默了。我趁着这沉默慢慢消化她的话。
过了会，她迈开细长的腿，似乎准备走了。临走前她回头说：“其实我们是一类人啊，姑娘。”
“好吧，都难伺候是吗？”
“真弄不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跟人聊过天。”她又有些恼怒。
“喏。我认真。”
她索性不理我了。我叫住她：“公主？”
她思考了会，还是停下来听我讲话。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段传景？”
“……没有。”她声线渐渐冷了。
我仔细揣测了会：“没有？”
“……”
“嗯？”
“我不知道。”
我开口：“其实……”
“别问了。”她打断我，“你比谁都清楚，那只是个梦境。是虚假的。”
我摇摇头：“我清楚，那你呢？你没有沉溺其中过吗？”
“……”
“而且对段传景来说，这是他的执念。最真实的执念。魂牵梦绕那种。”我说。她愣了愣。
许久以后，她又笑了：“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我没有勇气去挑战一场轰轰烈烈的皇室爱情。”
“小姑娘，能和巫家作对你已经很勇敢了啊。再不嫁就老了你。”
“闭嘴！放正经点。”她又恼羞成怒。
“好吧好吧我正经。”我思考了会，“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不过看得出来，你对他似乎也没有这么喜欢。”
“看出来就好！”她怒气还没消。愣是冷落了我许久才说，“我得先把巫家搞垮。”
“可以啊小东西，你看看，勇气可嘉嘛。”
她横我一眼。我闭了嘴，然后忍不住又说：“好吧我支持你。”
“哼。”她又愣了会，“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
“不过欺人可以，别自欺欺人啊。你做得到的公主。”我觉得我真像那些使劲说媒的老太婆。
“你这小家伙，管这么多干什么？”
我耸耸肩，看看她，想着冰山美人总算有了点血色。
她顿了顿，忽然失笑：“其实，跟你说话的时候，真有一种从没有过的轻松。”
“你不轻松起来不是能怼死人。”我打了两个哈哈，显然是很不屑。
“不领情就算了。”她戴上帽子跳下屋檐，我站在尖顶看着她。
意料之中的，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头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她看着我，我等了会，耐不住先开口了：“公主。”
“看得出来，你和我差不多。”她打断我，“不过，梦境终归是梦境，就算是执念，也要及早挣脱的好。其实，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在追寻什么，但是这样的背负，是不是太重了些？”
我愣住。她会说这个，到底是我意料之外的。
她朝我微微笑了笑。我叹了口气，把刚刚要说的话给忘了。
是的，她比我轻巧的多。我早该知道的。
那么到底，是我在帮助他们，还是她在帮助我呢？就像明明知道我回天无力一样。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梦境的“曾经发生”啊。就算是在另一个空间，另一个维度……何况，它们不是。
她还站着。她在等我答复。
我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一个早该死去的人呢？”
她皱起眉：“好吧，算是我无忧无虑了。”
我摇摇头：“谢谢你啊，公主。”
“对了，还有件事要提醒你。”她又说。好像已经忘了刚刚我们那番略显沉重的对话，“闯入梦境的除了你们，还有一个人。若不是收不回梦境时有异状，我还发现不了他。而且就算是梦境的操控者，我在他的存在下想要动一动梦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
“他很厉害。”
这个话题让我很不开心。我把它归结于就是这个人让我和白辞丢了死鸟和吃的而且又去那个讨厌的地底下逛了一趟。
不开心结束，我有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
心里有声音，像身后呼呼的流云。
安乐香，到底是“安乐”，还是痛极常乐？
我又想到我错过的那段火刑。我知道琉冉愤恨的，不是段传景，也不是巫家，是她自己。
是的，她叫我挣脱，那她呢？
她是挣脱，还是逃避？
真是伤脑筋。我最讨厌钻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