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集团对自己生活的介入给杰森带来了莫大苦恼,他尤其担心女儿赛拉会因此受到伤害。天真无邪的赛拉并没有因为家里来了陌生人而感到不自在,她仍然满屋子乱跑、到处扔纸飞机。
杰森仍没有点燃硬纸板,彼得开始变得不耐烦,他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仿佛随时都想放把火烧了整幢屋子。一只纸飞机从杰森的眼际攸地飘过,杰森的全部精力在电光石火的一霎间都集中到纸飞机的机翼上,小小的纸飞机像一只燃烧的火鸟一样焚烧成灰。
“爸爸,好棒!”赛拉高兴地拍着手,“教我魔法好吗?”
彼得舒了口气:“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转身开了个玩笑:“善意提醒一下,注意防火。你的眼睛比打火机厉害多了。”
以赛拉的年龄是不可能理解彼得的所作所为的。她不明白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叔叔为什么总是用命令的口吻跟爸爸讲话。她用白嫩的小手抚摸着父亲脖子上的编号,疑惑地问它是什么。杰森谎说这个号码是新式的身份证编码,成年人都有这么一个号码。小女孩眨眨水灵灵的蓝眼睛问为什么安迪叔叔脖子上没有印记,杰森又说那是因为安迪叔叔年纪大了,不喜欢这个酷酷的标志,所以办了张塑料身份证。
“刚走的叔叔是坏人吗?你好像一点也不喜欢他。”赛拉又问。
对于这个问题杰森不知怎么回答,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无疑会潜移默化地让年幼的女儿意识到世界的冰冷和残酷,如果他给了女儿否定的答案,他又担心女儿由于过于热情而招致危险。
“他是爸爸的对手,在跟爸爸玩一种复杂的游戏,你必须跟爸爸一伙,离他远远的,爸爸才能赢。”杰森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赛拉听话地点点头,又问杰森什么时候教自己魔法。杰森不想女儿的超能力过早被开发,在凡人的土地上,她的超能力越弱也就越安全。没有向父亲讨到魔法的技巧,赛拉有点扫兴,不过她玩了一会儿积木很快就把这种不快抛到九霄云外了。凯西抱起赛拉到外面的花园里玩耍。安迪和杰森就赛拉的成长问题交谈了一番。
一个正常的混血人在赛拉的年纪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可是赛拉无论在外貌还是在心智上都是个百分百的儿童。作为纯血的进化人,杰森的成长和同龄相比也是非常缓慢的。安迪觉得根本原因是他们从内心深处拒绝长大,也就是说具有彼得潘情结。杰森担心赛拉变成另一个版本的凯西。安迪拿出了一张报纸,上面有一则消息让杰森深感忧虑。进化人统治区患有彼得潘综合征的人越来越多,这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他们对未来持悲观态度,主战场上的大溃败影响到了很多家庭,儿童在压抑的氛围中成长,不少孩子变得贪玩好动,智力回落,甚至出现个头萎缩的现象。记者又嘲笑的口吻写道:如此下去,越来越多的进化人停止成长,将来我们与进化人的战争,将演变成和娃娃兵的交锋。
“我现在非常担心凯西,如果有一天他们改造了她的基因,将永远剥夺了她成长的权利,我总觉得她还有继续进化的希望。”安迪担忧地说。
让杰森颇费脑筋的是一次次把周围发生的残酷的事情为女儿改编成童话。当赛拉说在外面割草的小伙伴告诉她,他的爷爷因为年龄太大不能为凡人工作而被强迫拿掉身体的各种器官。杰森解释说进化人的器官摘除后还会重新长出来,小伙伴的爷爷是在做慈善,为生病的凡人捐献器官。赛拉将信将疑地看着杰森,说那个小伙伴跟她说爷爷老了,很难长出新的器官,很可能会死掉。杰森谎称那个小朋友一定想错了,他的爷爷会没事的。
“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因为我们有进化人的血统。”赛拉隐隐感到进化人在凡人统治区是受歧视的。
杰森只好说妈妈永远不会抛下她,只是不得已暂时离开她,以后还会和她团聚的。赛拉紧紧搂着杰森的脖子,仿佛意识到自己会在很长时间内见不到妈妈了,她有了跟父亲相依为命的感觉。
之前杰森一直认为儿童是上帝赐给人间的天使,但是面对停止长大的赛拉他真是一筹莫展。再次遭到儿童的袭击也让他对那些可爱的小天使有了新的认识。首次出席赛拉的家长会之后,他在回家的路上见到了一个献花的女童。那是个八九岁光景的小女孩,缺了几颗牙,笑容像向日葵一样灿烂。她说她的妈妈非常喜欢他弹奏的曲子,在展厅内听到他的钢琴声都落泪了,她代妈妈把这束鲜花献给杰森。杰森刚要接过鲜花,彼得急速跑了过来,嘴里嚷道:“炸弹!”
杰森这才注意到捆绑花束的彩带有问题,那里很可能隐藏着导火索。小女孩立刻被一群警察控制起来。惊魂甫定的杰森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差点死于儿童之手。献花女孩怨恨地看了杰森一眼,用成年人的嗓音说:“你应该被炸死,这次行动我失败了,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追杀你,直到你死掉为止。”
又一个具有成长障碍的进化人。杰森的境况变得十分具有讽刺意味:如今一直伤害他的黑鹰集团成了他的保护者,而自己的同胞倒成了随时都要取他性命的仇家。
“你怎么知道她的行动计划?”杰森问彼得。
“我们有很多眼线。”彼得说,“这个小女孩我们盯了很久了,她差点就得手了。”
“是你想让她差点得手吧。”杰森觉得彼得本可以早点阻止献花女孩。
彼得也没有否认这一点:“我只想再次提醒你一下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我并不喜欢赌博,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冒这个险。”
他确实出现得十分及时。如果他晚来一步杰森恐怕已经化作了宇宙中的尘埃。经过这次教训,他希望杰森时刻提高警惕,不要再天真地相信任何人,连儿童也不例外。当看到杰森扶起一个在马路上摔倒的男孩时,他大发脾气。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珍惜自己的生命,远离一切陌生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最好连熟人也不要相信。”彼得教训道。
杰森知道进化人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他就算再小心也有可能防不胜防。彼得提醒他跟查尔斯州长通话的时候尽量有所提防,他觉得那些杀手很可能是查尔斯派来的。
“查尔斯是个野心家,他觊觎进化人总统宝座已久,不可能为了一个私生子葬送自己的政治前途。”彼得的话很伤人。
“不会是他。”杰森依然不愿相信父亲会对自己如此无情。
查尔斯州长再次跟他联络的时候,双方因为过于回避敏感话题而显得过于客气,礼貌就像一堵透明的高墙横亘在父子之间,谁都没有想过跨越,似乎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从父亲的话语里,杰森隐隐感到一丝不满。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惹恼了父亲。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查尔斯州长不解地说,“你从小锦衣玉食,钢琴是最贵的,家庭教师是最好的,过着别人望尘莫及的生活,我给了你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需要一台自动提款机,我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父亲,可是你只愿扮演一个付账单的角色。”杰森终于一吐多年的心结。
父亲的反复无常更是让他起了疑心,在郊外时父亲还悔悟自己的过失,现在又对自己兴师问罪。
“你的意思是我从来没爱过你是不是?如果真是这样,民众把矛头指向你,对你实施暗杀计划的时候,我就不会插手干预。你真以为自己只会遭遇两起刺杀?若不是我把那些杀手控制在进化人统治区内,你早就见上帝了。”查尔斯州长振振有词。
杰森默然无语。查尔斯说的会是真话吗?他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查尔斯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表面上的淡漠只是一种掩饰,爱恨交织才是真相。查尔斯对杰森母亲的背叛耿耿于怀,所以迁怒于儿子。薄情寡性的情人席卷了他的财产离去,伤痛了他的心。当年若不是他结交了不少名流政要和商界大鳄,恐怕也不会东山再起。
杰森的童年除了音乐一无所有,每天面对的人也仅限于家庭教师和佣人。查尔斯严格限制杰森出行,仿佛杰森的存在是在给他抹黑。那间空荡荡的冰冷的乡间别墅里,每日流淌着低缓忧伤的钢琴乐,有谁会在意一个孩子的孤寂呢?做了父亲之后,杰森发誓要给赛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让她成为世上最快乐的小公主。可自从自己遭遇变故,他难过地发现他对赛拉的保护实在是太弱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怀疑那些杀手是我派去的吧?”查尔斯气愤地说,“你居然会那样想。当初我真该送你进孤儿院,至少不会养大一个恨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