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室的巨幅银幕一片漆黑,卡尔上校命令相关工作人员剪掉现场混乱的视频,停止录制节目。彼得吸了一大口上好的雪茄,解下领带敞开衬衫的领口透气。
“杰森,你是一个聪明人,我想你一直比较清楚地狱之岛的法则:有时候比起主动,被动对你们更有利;比起抗争,顺从更有利于你们生存下来。《荒岛大冒险》栏目是由凡人统治区首屈一指的黑鹰集团策划和录制的,集团旗下数十位顶级的科学家参与其中,众多财力雄厚的广告商提供赞助,单是地狱之岛的驻扎军队就有一万人,后援军队多达两万。你应该明白区区几个进化人跟黑鹰集团对抗会是怎样的下场?”卡尔上校亮出了底牌。
杰森冷静下来以后权衡了一下利弊,他固然想要英勇地战斗到死,但是他深深地知道同伴们是多么渴望活下来,哪怕是苟延残喘地活着。他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而毁掉别人的希望。
“我们可以配合你们,但我有个条件。”杰森一副谈判的口气。
“请讲。”卡尔上校饶有兴趣地听着。
“节目录制完毕,你必须保证我的朋友能平安离岛。”杰森说。
“没问题,爱丽丝就是一个例子,她现在已经在凡人统治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卡尔上校承诺道。
“事实上地狱之岛已有数千名进化人成功通过了考验,他们现在服务于凡人统治区,拥有了美满的生活。顺便说一下,这些人都是在你的领导下顺利脱险的。由于你的记忆力越来越糟,我想我有必要说明这一点。”彼得大言不惭地说。
杰森冷笑了两声,说道:“现在可以录制节目了吗?”
玛格丽特按了一下遥控器,巨幅屏幕上开始播放广告,杰森、雨熙、大卫、吉米对这些广告都不陌生,那些有关钢琴、减肥套餐、旅游、鱼叉、鸟食、致幻剂的广告都是以地狱之岛为背景,以他们为代言人。广告播送完毕,主持人彼得跳过了访问环节,直接接通了场外的观众。因为他明显感到现在的杰森变得难以驾驭,他怕这个年轻的领袖脱口而出的某些话会煽起一些反动情绪。
“杰森,可以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吗?”是一名少女的声音。
“可以。”杰森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喜欢雨熙吗?”少女认真地问。
在地狱之岛雨熙是杰森最大的软肋,他在乎她,所以卡尔上校才会利用雨熙逼他破解黑匣子密码。他跟雨熙走得越近,雨熙越有可能成为要挟他的砝码,处境也就越危险。此时此刻如果他公开表白自己对雨熙的好感,对雨熙是极为不利的。
“雨熙是我的保护者,我和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杰森谨慎地回答道。
“你们仅仅是朋友吗?”少女明显感到失望。
“是的。”杰森肯定地说。
雨熙听到这个答案分外难过,原来一直是她一厢情愿,他对她居然没有半分情谊。那么那次在‘蓝色深渊’他对她说的话都是假的吗?他对她不曾产生过好感,寻找失散的妻子不过是搪塞她的借口罢了。他或许是为了不伤害她脆弱的自尊,才说出那番让她宽慰的话的。
“那么在‘蓝色深渊’你为什么吻她?”少女依然不愿放弃对浪漫爱情的憧憬。
“那次我们被下了药,我闻到了一股酒香,雨熙闻到了一股香料的香味,我们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们迷失了自己。”杰森解释着事情的原委,彻底粉碎了少女的幻想。
“好吧。我没有问题了。”少女轻声叹息着,挂断了电话。
彼得对杰森的回答颇为不满,观众失望就意味着节目收视率下降,他一定要随机应变挽回残局。“雨熙,你爱过杰森吗?”彼得把注意力转移到雨熙身上。
“是的。”雨熙直白地回答道,“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就爱上了他,我想那个时候应该是情窦初开吧。”
彼得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进一步问道:“那么你认为杰森对你是否有同样的感觉呢?”
“他刚才已经回答了。”雨熙不想面对这个纠结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可能言不由衷,因为他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彼得提示道。
“压力?”雨熙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比如说——”彼得说,“他想保护你。”
“哦。”雨熙似乎一瞬间明白了杰森的良苦用心,或许她与杰森根本没有未来,如果他们朝着卡尔上校希望的方向发展,他们之间的感情便会沦为黑鹰集团牟取利益的闹剧,无论任何时候,卡尔上校只要掌控了其中一人,就会迫使另一人心甘情愿地成为毫无自卫能力和反抗精神的俘虏。
在地狱之岛任何花前月下的浪漫、山盟海誓的诺言都会成为过眼云烟,无情的死神在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夺走恋人的生命,卡尔上校又乐忠于通过赦免一方生生拆散那些深爱彼此的情侣,幕后策划者喜欢导演缠绵悱恻的爱情,他们从未打算过成全任何人。关于这一点,杰森和雨熙都已明了。他们不求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无福享受平平淡淡的相守相依,只要能见到彼此,知道对方是安全的,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我是他的保护者,保护他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责任,也许我不该把私人情感和工作混在一起。”雨熙表情淡然地说,“他需要保护的人很多,可能也把我纳入了需要保护的范围,我想我们的角色颠倒了,是不是说明我失职了?”
大卫焦急地等待着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是个配角,他没有出众的外表,也没有过人的智慧,除了插科打诨、幽默风趣外,他在自己身上找不到额外的优点。他必须引起观众注意,被忽略就意味着失去商业价值,卡尔上校对那些不能给自己带来切实利益的人绝不会手软,就算他得到了一个有可能大有用处的背包,也未必能逃出黑鹰集团的魔掌。
“大卫,你的头发好看极了。”一名青年嘻嘻哈哈地调侃他。
听到别人用自己的讲话风格挖苦他,大卫气得热血上涌,然而他不能失态,他必须冷静,因为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这里也不是高中校园。于是他摸了摸被大火烧焦的金发,颇有绅士风度地说:“谢谢,用火理发将来会成为一种潮流,不过烧焦的气味实在不好闻。”
场外传来一阵笑声。大卫觉得自己调节气氛的本领还是不错的,他应该出点风头,尽可能地吸引观众眼球,倘若观众喜欢他,卡尔上校必然会保全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不是制造噱头的高手,但他懂得察言观色,卡尔上校不是一直希望杰森和雨熙的恋情能成为《荒岛大冒险》栏目的亮点吗?他看了一眼风情万种的玛格丽特,一个计划在他的心中酝酿。
“玛格丽特,你愿意嫁给我吗?”大卫单膝跪下,从兜里掏出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饱含深情地说,“我愿献出我一世的爱,爱护你、怜惜你,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玛格丽特十分配合地伸出纤纤玉指,任大卫把戒指套在手指上,眼眸里闪烁着幸福的火花,说出了“我愿意。”三个字。
大卫用一双强壮的手臂一把把她抱起,兴奋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口里欢呼着:“她答应我了,我成功了!”他们贴得如此之近,以至于玛格丽特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我太感动了,感动得快要吐了,你真是天生的表演家。”玛格丽特对大卫耳语道。
“既然你看穿了我,为什么还要和我一起表演,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卫也对玛格丽特窃窃私语。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玛格丽特轻笑道。
“你确定没人能听见我们的谈话内容吗?”大卫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把玛格丽特小心地放了下来。
“让我们祝福他们!”彼得大声说,他对大卫的小聪明十分赞赏,“下周二风和日丽,非常适合举办婚礼。”
大卫和玛格丽特互相对望了一眼,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她需要他的鲜血,如果他能终其一生成为她的供体,她不介意成为她的新娘。他需要她的庇护,毕竟她是卡尔上校的养女,她的话在卡尔上校那里不会毫无分量。
吉米一直保持低调,对观众提出的问题只做简短的回答,当有人提起爱丽丝的时候,他则选择沉默不语。他不想去讨好谁,他也不在乎卡尔上校会怎样对付自己。爱丽丝走后他已心如止水,困扰哈姆雷特的问题已不再困扰他,生存和死亡对他而言不再是个难题,因为毫无意义的生和彻底解脱的死已没有本质区别。他年轻过,爱过,勇敢过,这便足够。将来无论是在天堂里还是在地狱里守护爱丽丝他都感到幸福。霸占和拥有并不是爱,懂得放手,懂得割舍,才是至爱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