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局终定,老韩将手中被厚厚血浆涂抹的粘稠滑腻的战刀头朝下扎进地里,长长舒了口气,看着负责迂回包围匆匆赶回跟前的纥奚虎和刚才在战场上不见踪影的勿忸马,他的眼中精光一闪:“怎么样,我们地行踪没有泄露吧?”
勿忸马正色道:“营寨中护送战马的剩余匈奴人共计三百九十六名,一个也没跑掉,他们中的药毒太深,我们赶到的时候,营寨中臭气熏天,不堪入目,伤风败俗,少儿不宜,令人发指……他们根本连正常站立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拿武器抵抗了,我们把他们一网打尽,无一漏网。唯一费劲的是将受惊的马匹尽可能的寻找回来,幸不辱命。”
纥奚虎也满脸严肃:“我带人探出三里外,无人漏网。”顿了顿,他突然神色有些扭曲的向勿忸马问道:“这个,三百九十六人无一漏网,怎么你会说唯一费劲的是找马呢,难不成……”
“大猫,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一脸憨厚的勿忸马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我先捉了一个吃了蒙汗药神志不清的家伙,放到营寨旁的湖水里头朝下仔细泡了泡,从他嘴里得知桑罕部落这些年来成为匈奴单于秘密侵犯大晋边陲的急先锋,几乎所有人手上都残忍的沾满了无辜平民的鲜血,”勿忸马轻描淡写道:“再说我带去的人,当然,包括我在内,都不想自己纯净高尚的幼小心灵受到那种有伤风化场面的污浊,所以让大家拿活靶子练了练箭法,没费多大劲,呵呵。”
正好刚刚被带到附近的匈奴俘虏闻听此言后,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冰冷的感觉好像深入灵魂里,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老韩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微微往俘虏方向望去。八个匈奴人惊恐万分的被他们曾经随意欺凌的奴隶们围在当中,感受到老韩看过来的目光,所有匈奴人都不约而同的低头慌乱的躲避着。
老韩眼睛一眯,两手后背在腰间,慢慢踱步到其中一个相对瘦弱矮小的匈奴人面前,“别人的目光慌张散乱,四处乱瞧代表六神无主,毫无章法。你低下去的目光却直盯在一个地方,头顶的汗冒的,”老韩伸出手指在那人的额头上轻轻一划,带下一串汗珠,“这证明你只是在高度紧张!说吧,你是谁?”
被绳索层层捆住手脚的匈奴人眼眸深陷,被迫抬起头来后一只高挺的鹰钩鼻上面是一副桀骜不驯的彪悍表情,慢慢地,他竟然稍稍咧嘴微笑起来。老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在清理战场的奴隶士兵们小心翼翼抬着的,竟然是那个为了救他而英勇牺牲的伊屠勇士,老韩突然感到自己心中有一团滚烫在灼烧着自己的灵魂!
“这货我看着挺不顺眼。”老韩轻轻摇摇头。彪悍的匈奴人脸色顷刻变了。
老韩的话音刚落,匈奴人便先腾空后被放倒,但凡能得空出拳伸脚的同志们纷纷在这个匈奴人的每一寸皮肤上留下极度热情的深深印迹,让他感动的血泪纵横,那种用惨烈痛苦的言语也不能表达的强烈感情令人动容。其中独孤熊同志不守规则的行径令人发指,一开始在旁边抱着膀子冷冷地看着的他待大家打累了,从容不迫的从地上拣起一根头被折断的矛柄劈头盖脸地抡向这个匈奴人,肉体和铁柄撞击之后发出的闷声,还有骨头碎裂外带着惨烈呼号地声音此起彼伏着。
但下一刻,似乎身上的骨头有的都已错位的匈奴人毅然而然强忍剧痛站立起来。没办法,待他闻到一股厚重的血腥味道的时候已经迟了,两柄阔刃大刀左右一搭,已经牢牢扣住了他的喉咙,锋利到令人发指的刀刃上密密麻麻的锯齿状豁口激得他全身立刻蹿起来来一排鸡皮疙瘩,无比接近死亡的气息让他半残废的身躯充分挖掘了最后一分潜力,面如死灰的顺着刀刃用劲的趋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你没有料到事情的开头,也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结果。”老韩一脸唏嘘的叹了口气,“你已经是一个失败者,或者说是一个准死人,”老韩弹了弹肩膀上的一小块不知道哪个匈奴人身上的碎肉,“是否去掉那个‘准’字,完全取决于我的一念之差,还是好好配合吧,你觉得呢。”
“象个真正的草原勇士一样,和我公平地决斗!”匈奴人愤懑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老韩,临了又眼含轻蔑的加了一句:“作为战士、勇者、男人,你难道会拒绝吗?”
“呵呵,呵呵呵,激将法吗,有点意思。”老韩一把扯下上身浸透血腥的衣物,****上身活动了几下后,舒展着一身血污遍染的强壮腱子肉,然后一脸认真的真诚反驳道,“为啥不呢?”
“你……”这句没有任何内涵修养的回答一出口,连身在桑罕部落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下流种族中的人也差点没晕翻过去。
“你……居然当众拒绝一场公平的挑战?你,你简直就是……”匈奴人剩下的话被从喉咙冲到了结肠,老韩脸上突然出现的和蔼笑容让他从心底发自灵魂的飕飕冒着寒气,冰冷阴森的感觉让他的上下牙齿间总好像有空隙在不断剧烈伸缩打颤。
右手拇指与中指熟练的打了个漂亮的响指,光着上身的老韩指了指呆若木鸡的匈奴人,又指了指山坡上寥寥无几的几棵歪歪扭扭的粗树干,“小熊,大猫,天儿太冷,我身子骨又弱,点一堆篝火来取取暖先。”
不一会儿,熊熊的篝火燃烧起来,与一般取暖用的篝火不同的是,篝火上方很不和谐的吊着一个人形物体。
被高高吊着两个拇指栓在一根粗树干上的匈奴人此刻痛苦不堪,一是来自手指撕裂般的疼痛,二是来自被踩掉鞋的脚底板处,此刻,篝火正肆虐熔炙着他神经极其丰富的脚底板。“这是个好办法,”老韩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远处,树林、村寨、景儿、斛律玲、杜青、冉阳、球球……摇了摇头,看着嘶吼着不成人声语调的匈奴人烤得满脚燎泡的景象,老韩悲天悯人的俯身往篝火里加了几大把枯枝。
“我想知道桑罕部落的情况。”老韩微微瞥了眼旁边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其余匈奴人,好似不经意似的随口一说。
“我知道,我知道!”剩余的匈奴人争先恐后的挤上前来,没办法,有个优秀“范例”此刻正在树上惨呼号角。他急剧拼命的挣扎并不能说是徒劳无功的,获得的“战果”就是起码有两次他挣断了自己的手指掉进了篝火里,但拍打熄灭身上的火以后又重新被系住手指挂在树干上,任凭他如何呼救求饶都无人理睬,按老韩的话说:“你要为刚才对我死去兄弟的不敬行为付出代价。”
在同伴的惨烈遭遇中,没用多少工夫,你一言我一语,你说完我补充,一会儿老韩便对桑罕部落的情况了如指掌。
“哼,值守、护卫、运马、袭掠,貌似强大的桑罕部落兵力如此分散,合该灭族!”
“禀告大人,此战共歼灭匈奴骑兵一千一百一十六名,生擒八人,缴获战马三千七百六十六匹,兵刃箭支无数。我方阵亡二百一十六人,伤者无算。”在战斗中展现出优秀军事素质的野利狐率众清理战场完毕,走到老韩身边沉声说道,“大人,我们接连在匈奴腹地做下如此大事,须兵贵神速立刻行动,请您下令指示下一步行动。”
闻听野利狐的报告,老韩顷刻间沉默了,看着这群容颜缟瘦、衣衫破烂、精神容貌早已惨不堪言的奴隶士兵们,就是他们,在刚才的战斗中充满血性的用他们手中雪亮地战刃,奋不顾身、无怨无悔的为剩余的伙伴们杀出一片广阔的出路,他们却只能长眠于此,他永远记得那个伊屠战士在被数把兵刃洞穿身体时看见自己无恙后,脸上挂着的一丝欣慰笑容。
老韩猛然间仰天怒吼,只觉胸口一腔热血就要喷洒出来,双眸血红的像要冒出血来,浑身的血管筋脉绷鼓的似要爆裂开来。
“天寒地冻,不能让弟兄们躺在这里受苦。”恢复了平静的老韩一手拔起扎进地里的阔刃战刀,走到一旁一片比较平缓的坡地,奋力向被鲜血浸透的冻土砍去,紧接着拿起散落地上原本是奴隶们干活用的锨,俯身一下一下铲起土来,“如果以后咱们当中有人还能活着,也能有个记着的地方,莫忘了抽时间来陪弟兄们喝个酒吹个牛。”
所有人刚开始都呆呆的看着老韩,慢慢的,大家都渐渐明白了老韩的用意,直到老韩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浑浊的泪珠大颗大颗滴落在勇士们饱经沙场磨砺的粗糙脸上,震惊、感动、悲伤,所有人的肩膀都渐渐的慢慢抽搐起来,那无声的悲痛而又骄傲地声音,幽幽响起在这黄昏中荒凉的大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