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根竹竿绑住布袋突然自寨墙探了出来,敞开的布袋口中抛洒下大堆白里泛黄的粉末,顺着疾风大片飘洒在寨前的鲜卑队伍中。撤退的长号没响两下便没了声息,蓦然间一种辛辣呛人的强烈痛感弥漫整个队伍,眼睛疼得止不住的流泪,鼻子有种被强烈灼伤的窒息感觉,嗓子呛哑的说不出声音,整个脑袋痛涨得好像要爆开一般。马匹的反应更为激烈,打着响鼻四处奔窜甚至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风很快就将大量的茱萸粉末吹远,只留下一地难受至极的骑兵。“用这些畜生们的头颅告诉我,你们有多勇敢!”老韩左手抄刀,右手拿起一把矛,在向下跃起的一瞬间,手中的矛向寨下狠狠扎去!鲜卑人霎时被淹没在一阵箭雨中。
老韩左手的拇指与中指放进嘴中,两长三短几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好像在召唤着什么人。
嘶哑不清的惨叫声、刀锋切进皮肉的钝响与筋骨迎刃迸裂的脆响让痛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的鲜卑人惊恐万状的叫喊,他们丢弃了武器,踢开了同伴,将后背留给了虎视眈眈的敌人,丧失了草原战士的一切尊严和勇气,开始争先恐后地夺命奔逃!
远处的小帅塌东两手紧紧握住缰绳不住的剧烈颤抖,败了!战败了!而且败得如此惨烈!武器精良的百战雄师竟然在这么个小地方惨败给一群土包子!眼睁睁看到老韩将刀深深扎进被疯狂的乱兵挤在后方的诺罗陀背心处狠狠一绞,急切间抽不出刀来的老韩又跃起一把将乱窜至跟前的素翰扯下马来,抓住腰带一咬牙猛的向空中横抛起,两手高举过头,牢牢抓住被扔的七荤八素的素翰的脖颈与大腿,顺势将膝盖狠狠顶起!素翰一口鲜血喷出,竟然连人带甲被老韩自腰部硬生生折断!
塌东再也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恐惧,眼看狂奔而来的溃兵离自己也越来越近,调转马头便下令撤退。
“扑通”,一个背心中箭的骑兵倒在他的脚下,临死前躯体痛苦地扭曲着,四肢徒劳地抓挠着地面。
塌东惊恐的望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那唯一的道路被数十名与寨中那些高壮武士同样穿着的壮汉挺着树矛挡住去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手持一把大得有点不成比例的角弓站在一块岩石上,他的身边有一个手握长刀的壮实少年与两个美丽的持剑少女。
未成年的男子和女人都敢堵住鲜卑铁骑的去路,太不把草原霸主放在眼里。两个亲卫一齐怒喝,大力猛夹马腹持槊疾冲上前就想先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干倒。
只见持弓少年轻提一口气,迅速自旁边拔起一根猎熊者的木矛,行云流水般搭弦,校准,瞄直,轻舒猿臂间矛如离弦之箭狠狠射向正在奋力冲击的亲卫骑兵,表面凹凸坑洼的木矛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来不及勒马的鲜卑人不可置信的惊恐眼神中破空而至。
自马颈部透过,斜刺入鲜卑人的胸口,一把木矛连人带马趁着强大的惯性撞翻出去。
另一名鲜卑人眼角余光瞟到同伴被射飞的场景,本能的一愣神,但仍冲势不减的向着另一边杀去。看上去有些腼腆木讷的壮实少年本来一动不动的像个靶子一样傻傻站在那里,就在鲜卑人一愣神的瞬间,少年的眼中爆出一阵精光,眨眼间三步并一步就跨步冲了出来,扎在身旁雪面上,看上去沉重的粗木矛似乎被绳牵住一样在少年的指尖轻松流畅的传递,如飞一般瞬间就与鲜卑人短兵相接。
根本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鲜卑骑士赶忙挺枪急刺,然而,他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却是白色纯洁的大地。少年手中木矛抢先一步捅入马腹,继而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地,将木矛根端卡住地面,拼尽全力拔动木矛!一气呵成的动作同样将鲜卑人连人带马掀过头顶抛了出去。
目睹这一切的溃散鲜卑士兵停下了奔往后方的脚步,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当看到四个少年与他们身后的几十个壮汉开始向前迈步的时候,不用任何人下令,包括塌东在内的所有人都弃了战马,丢掉沉重的兵器,撒腿向侧面的林中跑去。
“大哥!”杜青、冉阳、景儿与婉儿齐齐激动的扑上前来,球球直接一跃跳进老韩怀里,怀抱着一个劲拱着小脑袋撒娇的球球,老韩欣慰的看到安然无事的他们也是满脸喜悦,来不及闲聊,瞥到有克钦武士已追到林边,“不要进林追击!”他转头向着巴丹和塔木他们喊道。
气喘吁吁的巴丹跑过来,“大哥,我们对林中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再说他们已经丢盔弃甲,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危险了,让我们追吧!”
“是啊,大哥,让我们追吧!”塔木和其他一些克钦战士纷纷向老韩请战。
老韩笑眯眯的摆手示意巴丹过来,待他过来后一脚踹到屁股上让他发出一声怪叫,“看到开战前跑出去的几个鲜卑骑兵吗,这说明附近就有他们的援军甚至主力部队,咱们想尽办法精疲力竭才打跑这一批,若再来一批,谁能抵御的住,还不趁这个机会抓紧时间带着所有人撤走!”
老韩一句话让所有人勃然变色,这场战斗在老韩层出不穷的战术引导下取得奇迹般的胜利,虽然牺牲不大,但几乎个个带伤,寨子也被破坏的损毁严重,绝对无法支撑下一次激烈的战斗了。
“用最短的时间收集武器、食物与财物,集合所有的马匹,伤员与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尽量骑马先行,朝宁安郡前进。”
老韩一声令下,所有人应声后随即匆忙的进行各项准备。
……
大队人马行进过程中,后续护卫们不断与零散的小队鲜卑追兵进行战斗,老韩与高虎他们很纳闷,为何一路上都来不及休息便被敌人追上。
“雪原林海中,没有人比箭术高超的克钦弓手与勇猛谨慎的挹娄猎户更善于追踪伪装,草原人没有那个本事,看来问题还出在他们身边的獒犬身上。”高虎右手下意识的轻抚脸上可怖的疤痕,“但每逢岔道都有经验丰富的克钦猎手掩遮并破坏行进的痕迹,抛洒茱萸干叶与甘草枯枝掩盖人畜气味,就是森林中土生土长的野兽也循不住这个味道,按理说獒犬也不能闻出什么。”
突然,皱眉沉思的高虎与巴丹和塔木一起抬头:“血腥味!”
老韩惊诧了一下,也恍然大悟。高虎立即向身后的猎熊者们吩咐:“队伍停止前进,检查所有伤者的包扎,清理所有渗血的麻布,快!”
队伍立时有些嘈杂混乱,但不一会儿,得知实情的大家非常配合的接受战士们的检查。但结果却让几人有点抓狂,“什么,没有人的麻布有渗血的情况,难道我们猜错了?”呆愣愣的巴丹甚至开始低头检查起自己身上那包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衣装。
就在大家又开始陷入焦急的时候,照顾着昏迷在担架上的斛律玲的景儿紧皱着月牙儿般的秀眉咬唇沉思,继而瞪大眼睛,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叮嘱婉儿看护好斛律玲,她有些犹豫的来到几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中间。
“韩大哥,你们说的獒犬能嗅到血味,嗯,那,那可能是我,我……”
“什么!”老韩一声大吼跳上前来两手牢牢抚住景儿的肩膀,“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傻姑娘你怎么不早说,快,给我说说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看到满脸担忧的老韩,被吓了一跳的景儿心里热乎乎的,一股莫名的甜蜜涌上心间,轻轻挣脱老韩的双手,两手紧紧绞在一起的景儿红着脸低头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道:“不是的,人家没有受伤,我,我说的是月信。”
看到老韩搂住景儿的球球刚跳过来想凑凑热闹,突然觉得此处林间的气氛突然凝住了,疑惑的抬起小脑袋看了看,有憋得脸通红的,有羞的脸通红的,还有脸红的跟便秘似的。
轻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的景儿继续小声说到:“可能是我丢弃的东西上有我的气味,而我的月信还未完,所以,所以獒犬可以嗅到我们。”说完此话的景儿如释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凄然,偷偷看了一眼紧皱浓眉的老韩,景儿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方法很简单,我一个人与队伍分开,他们就不会跟上大家了。”
“不行师姐!”杜青、冉阳与婉儿同时焦急的大喊,“他们不是人,是一群禽兽,凭你一人是绝逃不开他们的追捕的!”急得满脸通红的杜青跑到景儿跟前说道。
“青弟,就因为他们是群杀人不眨眼的禽兽,我更不能让疲惫劳累的大家因为我的原因而被他们追上!”
“可是……”
“景儿说得没错,现在的我们若被敌人的大部队追上,绝无一战之力,必然逃不脱被屠戮的下场,所以,景儿要和大队分开。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的小姑娘,”老韩转头用温柔的目光盯着浑身微微颤抖的景儿,“不是你一个人走,是我陪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