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双方都有意避让,然而战场狭小,速度又快,终于,有一个刹不住劲的鲜卑人和一个惊慌驭马避让的泰阿人撞在了一起。对待没有地位的附庸族,而且是一群打了败仗后无耻逃跑的逃兵,被撞得七晕八素的鲜卑兵恼怒的将手一拨,但是他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把可以杀人的刀,而自己的力气又不小,于是,面前的泰阿骑兵被砍断了脖子坠下马去。
“滋滋滋”的动脉血狂喷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是因为场景的惨烈,而是因为那是自己人被自己人砍出的鲜血。
段木狼怒不可遏的提矛就向惹祸的鲜卑兵冲了过去,铁器相碰的叮当声与甲胄相撞的闷咣声刺激着两族所有人的神经,前冲与后退的骑队停了下来,武器出鞘的刺耳声音此起彼伏。
“住手!”塌东一声大喝冲到已经打斗在一起的两人身边,拔刀猛一划!一具无头的腔子倒地,一挥手,“此人我已杀,带着你的人去见大帅吧。”
段木狼默默的收拢着残余,毫不掩饰眼中羞愤的恨意,撞开几个不小心挡路的鲜卑人,头也不回的整队向林间奔去!
深吸一口气,塌东前望的眼睛只看到寨门已紧闭,寨墙上的老韩带着猎熊者和克钦人正在嘻哈大笑,他们手中,拿着趁刚才己方混乱时,从死尸与马匹上从容捡到的泰阿弯刀与铁箭。
一口腥甜的液体涌上喉间,塌东使劲吞咽下去,感到全身都在颤抖的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看似弱小不堪的对手的实力不可小觑,特别是那些层出不穷的战法,让自己都颇感无力,刚才的一幕给鲜卑人的震撼是巨大的,特别是对方那个勇武过人到令人发指地步的首领,甚至让有些人可能已经产生了对手很强大的感觉。眼神游离下,扫到那仍在剧烈燃烧的前寨,塌东的眼神猛地一紧!
“素翰,对方前寨是你所破吗?”塌东矛尖一指前方。
“禀小帅,在那个可怕的首领到来前,对方简直软弱不堪,我毫发无损的抵近敌寨查看,发现那是石垒木基瓮状寨,遂选神箭手数人专选寨墙木柱以火箭射之,才得以毁其一寨,然对方退近后寨后,便以水浇寨,天寒冰冻积覆寨墙,火箭无处下手。”
“哼,这点小伎俩也就能吓退你这样的人,冰覆寨墙,然而冰不能覆盖寨顶,否则冰冻湿滑,对方如何在其上防御。”素翰低头不语,“既寨基为木,上必有木楔露顶。”
塌东转向左阵,微微颔首,“诺罗陀将军,此事便交由您的启镝神射营啦!”
羊皮毡帽紧扣头顶,一条短粗的辫子自光秃秃的头部耷拉下来,夯鳞铁甲,裘衣劲装,人人一副长臂铁胆弓,背后双箭囊,马颈上一副脚张弓,带弩箭带一个,人手一对铁校扳指戴在右手食、中指,眼窝深陷,嘴唇肥厚,一把狭长的弯刀悬在腰部,竟然是白种匈奴人!
诺罗陀同样颔首回礼,“面对达乌术草原百年不遇的大白灾,慕容部落慷慨的收留并接济给我们丰富的草料与鲜美的牛羊,我们部族上下不知用什么语言才能表达出心中的喜悦与感激,唯有化成终日翱翔于草原天空的蓝翎雀,永远忠实的跟随在您的身边征战四方。”
低头不语的素翰在一边猛撇嘴,暗暗的在心里骂:“哼,若不是你们长途跋涉劳累不堪而且不熟悉地形,被我们打败包围,不得已才归降,鲜卑西境草场早被你们抢占过去了,骨子里的强盗竟然在这里假惺惺的表忠心,恶心之极。”
“诺罗陀将军,三百支精准无比的启镝引火箭必定能让敌寨变成火的炼狱,再将素翰的铁甲精兵配属给你,当做左翼,与你们一同进攻,”顿了顿,塌东转头命令,“邦波,亲卫营作为支援力量,紧随诺罗陀将军参与此次攻击!”
“是!”
听到这种安排,就连诺罗陀也不禁微微色变,心里开骂:“混蛋!铁甲兵的名头虽然很响,但是面前这群怎么看怎么像一群被打断脊梁的癞皮狗,派他们配合我们竟然好像多么大度一般,再说,鲜卑精锐紧随我们进攻?还不如说怕我们像刚才素阿人一样逃跑才在后压阵,有这么一群恶狼在身后,前方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不能回头了!”诺罗陀缓缓骑向已列队做好准备的启镝弓骑兵,“不过,前面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寨子真的能阻挡住我们前进的步伐吗,哼!可笑!”
“勇士们!”面对全副武装的骑兵,诺罗陀勒马沉声道,“敌人就在前方,他们不是狡猾的狼,不是凶猛的豹子,他们只是胆小谨慎的地鼠!烧断他们的柱梁,砍翻他们的寨门,里面,有他们最珍爱的妻女与姐妹,也有他们世世代代辛苦积攒下的财富,这些,都是我们最喜欢的战利品,都是长生天赋予我们的功勋象征!去吧,勇士们,点燃你们的弓箭,让敌人在熊熊烈火中惨叫挣扎吧!”
“嗷嗷嗷嗷!”每个启镝骑兵都从马背毛皮囊中掏出污迹深染的油棉扯成绺绺缠系在箭镞部,十数根火把在赤雕战士的手中燃起,启镝骑兵列队将手中的油棉点燃,不一刻,三百支红光缭绕的火箭照亮了雪地,林间的温度都好像升高了几度。
眼见得在不算宽阔的寨前雪原上,一队又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整装待发,老韩不住的在寨墙上走来走去,检查着各种寨防物资,不住的给克钦箭手们打气,帮士兵们包扎伤口。
刚才那令人血脉喷张的战斗中,拿着木矛木箭穿皮袄的猎户们干掉了两百多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缴获了大量的精良武器,己方各个带伤却无一人亡,提振了整个寨子的士气,而这一切,全要归功于面前这个时刻能镇定自若的人,老韩在众人间的威信一时无两。
看到对面燃起一片火红的颜色,一些刚刚经历那场刻骨铭心痛苦的克钦人眼中充满着愤怒、无助与恐惧,众人的眼神有意无意的聚向老韩。
面无表情迎风站立的老韩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巴丹和塔木走上前去仔细的瞅了瞅老韩,眼神充满忧郁与怜悯。
“日!你们那是啥眼神,去,让在雪地里给皮子上冻和钉门板的那些个傻小子快过来!”
很快,“咯吱咯吱”的沉重脚步声在雪地中响起。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的孩童们也蹦蹦跳跳的在旁边跟随,个个小手冻得通红,上面还有冰碴子的残留。几十块增厚不少的滑溜溜皮子和毛皮门板陆续被放倒在寨墙上面,两臂互搂的老韩悠哉的哼着小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远处传来阵阵闷雷般响声,大地莫名地颤抖起来。
为了创造辉煌,三百名火箭窜耀的启镝骑兵三十人一列向前缓缓启动,继而慢慢加速狂奔!
为了捍卫尊严,一百余名铁甲骑兵高扬起弯刀跟随着勇猛的郭落勇士自侧翼再次向前冲击!
“邦波,准备好筋绳,待启镝人燃烧寨子后,立即率军攀墙破门,让他们在鲜卑铁蹄的践踏下匍匐颤抖吧!”
“好!”已经按捺不住的邦波大声应了一句,两腿猛地一夹马腹,领着赤雕部大队精锐人马呼啸而去。塌东身边只留下了护卫的十余骑。
“哼!我们烧寨你们登顶,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走在阵后正好听到塌东吩咐的诺罗陀恨恨的想,他用刀背猛砍马臀赶入己方阵中高呼:“达乌术的子孙们,扬起你们的马鞭,备好你们的绳索,一直向前,寨子里的东西,谁先得到就是谁的!”
在这片狭长的空阔地带上,七百余全副武装的草原骑兵齐声冲击的威力惊天动地,叮当相格的兵器碰撞声,沉闷铿锵的甲胄颤动声,嗷呜振天的呐喊嘶吼声,所有骑兵都坚信他们会狂风卷残云般将整个寨子化为齑粉!寂静的林原刹那间杀声震天!
“呜呜呜……”鲜卑军队的角号如冲天的牛哮,眨眼般便转瞬即至!
一声尖锐的哨响,继而就是弓弦拉拨的闷撞声,形同火云一般的启镝火箭群刹那间腾往空中,朝着寨子扑去!
“推!”一声自信从容的话音落地后,几十条撑木层叠置成三排,几乎瞬间将全部冰冻的宽阔门板推起!寨顶平台上的所有人都躲到它们后面,在冰板的空隙间,闪动着箭镞的寒光,杀机凝重。
“笃!笃!笃!呲呲!喀喇!”声音不绝于耳,燃烧的火箭有的直接深深插进门板中,伴随着气呲的声音瞬间只激起浓郁的白烟,有的只箭头撞入门板覆盖的冰层中,不一会儿便随着汩汩流下的雪水熄灭,还有的没有扎进冰层,被嘣飞掉落平台,燃烧的火箭或被冰雪直接熄灭,或被克钦人脚踩手压的很快扑灭。
没有出现寨外鲜卑禽兽们渴望看到的火云压顶后炼火焚寨的壮观场面,只有腾腾浓烈的白雾出现在寨顶,几乎所有鲜卑骑兵都突然感到有种胸闷气短肠胃痛的憋屈感觉,如同费了半天劲做了许多运动,结果只放出了一个响屁。
与预期结果反差太大的结果让所有侵略者都有些不知所措,在战场上,瞬间的愣神都是致命的,更何况,他们胯下的战马还在驰骋前奔。
就在疑惑失落的诺罗陀刚想下令转向后撤的时候,突然几声撕心裂肺的马嘶人吼让他硬生生打了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