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看着我,若赏着一幅静止的画面,仿佛我已经死了。
没错了,他今天摆下的这桌夜宴,是一席送魂宴。我面前的洒觞中放置了毒药,那些粉末便是。他不想瞒着我,所以没让人将药粉化开。他这是想,赐我一死,一了百了。
我却怎么会甘心即刻就死?回来,纵然知道是绝步,却也是想博一个好点儿的结果,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我还想再多活几天,再看一眼宸岚随风翻舞的紫绫,或是,再有一次机会,与他在月下吟诗,竹前作画。
心中有向往,我令自己打起精神,思维飞速旋转着,道:“皇上再请想,倘若是嫣嫣先逼着娘娘写了血书,再照着血书临摹,那就更不可能了。再傻的人,也不会放着真的不用,去仿一份假的,那不是画蛇添足,作茧自缚吗?”
他漫不经心的听着,自顾饮酒。我则适时为他斟满,悠悠道:“还有件事,嫣嫣也想在死前说出来……”轻叹了声,我捧着酒壶,噙泪望着他,道:“素贵妃曾告诉过我,她的罪名,是被皇后和瑜贵妃陷害的。她在世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常与她明争暗斗,曾在她饮的茶里放砂石,曾在她坐的椅子上放针钉,也曾挑唆宫女在背地里咒她。她都忍下了,只因不想让皇上心烦。”记得那会儿,我刚入宫的时候,张媛尤整我的手段,可远不止这些。
他缓缓放下杯子,以精锐的目光审视着我,道:“现在说起这些,是想把素贵妃当成你的武器,用来自保或伤人吗?其实,你已经从素贵妃那儿得到的够多了。若没有她的因素,朕不会姑息你到现在!”
我隐去一抹冷笑,道:“皇上若这么想,嫣嫣也无话可辩。不过,我若只为自保,就不回来了!”
闻言,他的扇睫怒然一翻,阴厉的瞧着我,问:“你当真是把浚南王当成了你的依靠了!那么,你先前对朕的示好,全是虚情假意?”语气饶是平静,气息中却暗藏风云,似想立即赐我一死。
我微一颔首,依然平静如水道:“回皇上,嫣嫣会装笑,装哭,装恼,装呆,就是不会装情。若对皇上示爱,那便是爱了。若是不爱装爱,以皇上睿智,必然看得出来!”
他微微旋转着酒觞,盯着那滟滟荡漾的清酒,沉着声问:“那么,自禁宫出来时,你又为何对他说那些话?这些天,又为何一直藏在山中与他厮混?”言罢,他举目望着我,眼底竟有些酸涩的水光。
我缓缓别开他的视线,望着外面那片思念宛转的溪水,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经过一场大火,嫣嫣明白了,皇上对我的情,仅是因为对素贵妃的思念,不惜失去我一个,以安宁朝野。而王爷对我的爱,却是日月星辰可鉴,百无怨言。他的笑容为我舒,愁眉为我锁,宁负天下,断不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