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零丁受刑的日子,我不禁又想起前世困在冷宫,曾望烛流泪,忆着宸旭的山盟海誓。那种凄凉与心痛,纵是极乐佛祖也无法弥补。
而相似的情话,宸岚不也说过?“……冰霜之寒,烈火之灼,人世间,总有苦闷伤痛。嫣儿,宸岚无能,但有一双肩膀,顶天而立地,愿意承载你的苦与痛!”话尤在耳,可我受苦之时,他在哪里?
越想越恼,便觉得他此时温和的话语、灼热的目光,都是莫大的讽刺。
我着意不去看他,只望着荷面,以冷漠的语气,道:“王爷,荷花再好,也不是我一个带罪之人该赏的。但不知,王爷把我传来,可有什么吩咐?”
他刚要出声,我又冷冰冰道:“素闻王爷才智过人,莫非,想到了什么特别的法子,让我认罪?”
“我……”他急于辩解什么,却又哽住了。
我则声色俱厉,道:“我不会认罪的!铁针戳指,腕索空中,那些强硬的刑法都不能将我屈打成招,更别说这些让人不痛不痒的荷花了!王爷,不必在我身上费心!”说完一丝冷笑,我眨去眼底的泪花,以冷冰冰的后背对着他。
晨风吹起,尽是呼啦啦的衣袂声响,似苍天压抑的哭泣,搅碎了花香。
他沉默了。
我的委屈和愤恼却仍然在肆意生长。当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来时,我真想绝然而去,却又不能。在这深宫,我算什么,一株草,一粒尘,有什么资格率性妄为?
一只蓝蝶悠然飞过鼻翼,扑向遥远去端。我伤感的抬起头来,恰在这时,宸岚站到了我的面前。我们到底四目相接。
我看到了想念中的脸,一刹那,心脏狠狠震了一震——他瘦了!
晴明的阳光下,这张脸虽说依然丰神英毅,可那原本脂润的面颊,竟瘦得没了肉,刀削过一般。
怎么了呢?纵是我这样一个人,经过了酷刑,受过了饥饿,也没有瘦成这个样子啊!他怎么……
我望着他,揣测不已。而他也在久久的凝望着我,眼中泪光溶溶,不言不语的,满满一段伤痛,尽在眉间。
不知为何,望着他,我先前的怒恼、愤怨,都一寸寸的融化了。
他缓缓的低了头,轻轻捞起我的双手,抬起指尖,看到了那些尚未复原的伤痕,眉心接连颤了几颤,又是良久未曾开言。
微风轻轻拽动了他的锦袍,锦绣而又素雅的袍子微微一曳,泛起伤感的淡蓝色光泽。他纠结着眉宇抬起眼来,眼底已是雾水狂澜,哽咽着道:“苍天何故如此残忍?若要我的心,何不直接挖去?却让你平白的受了这些的苦!嫣儿,我带你走!带你走!我们远离这污泏世界,到一片青山绿水之间。我要用一生疼你!再也不让人伤你半根手指,再也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