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灯火通明、喧嚣热闹的青石村,刹那间黑暗、寂静了下来,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萧焕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慌张地环顾四周。在路边萧焕辰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灰头土脸,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特殊时期衣服,正是前一段时间不断纠缠自己的那个怪人。
萧焕辰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这个家伙在作祟,“你到底是什么人!?”萧焕辰色厉内荏地冲那人喊了一嗓子,那人缓缓抬起头,一张苍白的脸对着萧焕辰,“我不是人,我是鬼。”
萧焕辰气呼呼地转身找着石头,想要教训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这家伙却不慌不忙,说:“我没骗你,我真的是鬼,我叫王大福,特殊时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是被人用枪打死的。”自称是王大福的鬼,转动着脑袋,把后脑勺对着萧焕辰,萧焕辰看见王大福的后脑勺有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萧焕辰感觉胃里翻腾起来,想要呕吐。这确实不是人,是鬼。
萧焕辰说:“是你每天晚上都缠着我?”王大福点了点头,萧焕辰又说:“是你躲在我的床上,那天被我的护身符照成了一道红影子?”王大福又点了点头。
萧焕辰想起了护身符,伸手在身上摸,王大福说:“别找了,你没带护身符,要不然我也不敢这么近和你说话。”
萧焕辰恨得直想抽自己的嘴巴,护身符怎么不随身携带,这下完了,落在了这鬼的手里,那天晚上自己和秦二狗还要把人家弄得灰飞烟灭呢。萧焕辰挤出一丝微笑,说:“大哥,对不起啊,以前有点误会。”
王大福摆了一下手,“没事,我不计较那些,那天晚上,要用护身符把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是你朋友吧?”
萧焕辰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说:“啊,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有毛病的,精神病人康复中心介绍他来学校工作的,其实他还没好利索,”萧焕辰敲了敲脑袋,见王大福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老哥,我冒昧地问一句啊,你既然是鬼,那、那、那......那你为什么不去转世投胎,你总是纠缠我干什么?”
王大福说:“你在毛解放家里拿的那支驳壳枪就是打死我的手枪。”
萧焕辰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和秦二狗费尽了力气弄到一支驳壳枪,还是个杀过人的凶器。萧焕辰想了想,说:“不对呀,在我拿到驳壳枪之前你就一直在纠缠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大福那张惨白的脸狰狞起来,说:“我恨你!”
萧焕辰一头雾水,“你恨我干什么,你在特殊时期的时候就死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碍着你什么了?”
王大福说:“毛解放是我的仇人,那天要不是你,毛解放就被山上的石头砸死了!”
萧焕辰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那天毛解放骑着摩托车,无意中被自己拦下了。毛解放刚停车,前面的山坡上一块大石头就滚落下来了,从那以后王大福才开始纠缠萧焕辰。
萧焕辰看着阴森森的王大福,咽了一口唾沫,说:“一切都是天意,那天我也是无意中拦下了毛解放,天意不可违,毛解放命不该绝。哎,你既然是鬼了,那你就晚上去毛解放他家,直接把他掐死算了,公安局还找不到你。”
王大福撇了一下嘴,说:“我要有那本事,我就不是鬼了,我就是神了!”
萧焕辰说:“既然你有冤情,那我就替你报案去,你给我提供证据,我再转交给警察,最后把毛解放绳之以法,你也可以安心地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王大福沉思片刻,叹息了一声,“事隔几十年,哪还有什么证据了,再说了,特殊时期时期那么混乱,国家主席和元帅都被人害死了,我一个老百姓又算得了什么。特殊时期结束之后,家里人到处去上访,说我的案子是冤案,结果政府给了两千块钱的补偿,至于毛解放,不予追究责任。特殊时期时期杀过人的红卫兵、造反派有几个受到法律的追究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萧焕辰说:“那你总是纠缠我干什么呀,噢,你想让我给你报仇,拿刀去杀了毛解放?大哥......不,不,大叔,现在是法治社会了,不是特殊时期时期,我这个人一直奉公守法,又没有什么经验,我要是杀了毛解放,第二天就得被警察抓起来,求求你,你还是放了我吧。”
王大福说:“我不让你去杀毛解放,我就是想让你去给我收尸,当年毛解放杀了我,把我的尸体扔到了山洞里,几十年了,家人一直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我也一直没能入土为安。”
萧焕辰感到奇怪,“你就想尸身入殓,那你直接去找你的家人好不好,何必等了几十年来找我。”
王大福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俩之间可以交流,而我和其他人则没法交流,所以我只能找你,前一段时间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从小吓大的,”萧焕辰仔细想了想,为什么王大福单单能和自己交流呢,自己就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难道是......“大叔,是不是因为那个八卦盘,那个八卦盘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大福耸了一下肩膀,摊开双手,“你别总是什么都问我,我就是个鬼魂,其实鬼魂和活人差不多,只不过我们是生活在不同的空间。人们以讹传讹,把鬼魂渲染得有什么超自然能力似的,鬼魂要真像人们传说的那么厉害,那么凶杀案就不用公安局去操心了,鬼魂自己去解决就好了。”
萧焕辰想了想,王大福说的也有道理,“哎,大叔,你是怎么被毛解放害死的?”
萧焕辰的一句话让王大福沉默了,王大福想起了几十年前的往事,沉重地叹息一声,开始了讲述:“那一年我才十八岁,特殊时期闹得正凶,我也没心思上学,那时候盛行一种读书无用的说法,毛主席万岁叫得响亮就能去清华、北大。书读的多的什么专家、学者、教授,不是被打死了,就是天天挂着牌子游街批斗,谁还有心思读书啊?
“我不读书了,在生产队干活儿,感觉在田间地头干点活儿,比坐在屋子里,拿本破书读来读去要幸福得多。当时我们生产队有一个小姑娘叫翠花,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她比我大两岁,那年二十。我们俩分配在一起劳动,后来不是流行过一句话吗,叫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当时确实是这么一种情况。别人都是盼着早点天黑回家休息,我就盼着时间过得慢一点,我好和翠花多在一起待一会儿。
“有一次我们俩浇地,事先声明一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那么碰了一下她的小手。那时候讲究解放妇女,妇女能顶半边天,和男人一样干活儿,我们村里的老反动就说了,什么解放妇女,就是男人不够用了,大骡子大马也少,拿傻老娘们儿去顶缺去。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好好好,是我不对,我跑题了。
“我摸了一下翠花的小手,那感觉,就像喝了二两老白干,心里暖烘烘的,脑袋晕乎乎的。嗨,事隔几十年,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幸福,我这十八年人生,留下的最美好的回忆就是这个了。我现在死都死了几十年了,没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我喜欢翠花,我喜欢她的小脸蛋,我喜欢她的小白手,我喜欢她的小脚丫,我喜欢她的小屁股,我每天晚上还想着她撸管呢!”
萧焕辰急忙在旁边摆了摆手,“别别别,大叔,别激动,按理说你也算是历尽沧桑了,淡定,淡定。”
王大福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小伙子,你是教历史的老师哈,你也应该知道当时的情况,青春萌动的少年发泄的途径很少,你们现在可以看个****,找个小姐,我们那时候啥也没有。周总理不是说了吗,中国有妓女,都在台湾了。
“我就偷偷地盯着翠花,晚上天黑了,她回家,我就悄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回到家里吃饭、洗漱、干活儿......最后她躺到炕上睡觉了,我再一个人悄悄地走回去,寒来暑往从不间断。你想说我是变态?没事,我不在乎的,再告诉你一点秘密,我还曾经跳到她家院子里,偷过她晾洗的衣服、裤子,每天搂着她的衣服、裤子睡觉,感觉就像是搂着她的人,啊,那种美妙你是无法体会到的。”
萧焕辰在旁边听得龇牙咧嘴,说:“大叔,你要是那么喜欢她,你就向她表白呗,你们俩天天在一起有的是机会。”
王大福神情怅然,说:“那时候的人都很保守,哪有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这么疯狂。那时候男女之间多瞅一眼都要脸红的,说句话心都要砰砰乱跳的。”
萧焕辰笑了,说:“越闷着越容易出大事,依我看还不如现在年轻人这样直来直去,痛快干脆的好。”
王大福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是出大事了。翠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美人,而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穷小子,说得难听点,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中翠花的人从青石村能排到大德市,这么多人我算老几呀,我根本就没敢奢望能和翠花怎么地。”
萧焕辰说:“既然这样,你就别一棵树上吊死了,找个和自己般配的姑娘成亲算了。你总那么一边意淫一边****,对身体还不好。”
王大福说:“我控制不住自己,一天不见到翠花,我就抓心挠肝,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当时追求翠花最卖力气的就是毛解放的弟弟,毛抗美。”
萧焕辰打断了王大福的话,说:“是不是就是那个马上风死了的毛抗美?”
王大福摆着手,说:“你别和我抢,听我慢慢说。”萧焕辰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听王大福继续往下讲。
“当时毛解放是村子里的造反派头头,就和民国的胡子头一样,老百姓受尽了他的欺压,他就是青石村的土皇帝。毛抗美仗着毛解放的势力,也很嚣张,那派头和高衙内一样。村子里有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儿,为了利益,委身于毛抗美,毛抗美是来者不拒,他自称半个青石村的女人他都睡过。这玩意儿古今同一样,别以为就现在流行二奶、小三什么的。
“毛抗美盯上了翠花,可是翠花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她不仅外表美,心灵也很美,她拒绝了毛抗美。毛抗美可是在青石村里横行霸道惯了的人,有不少女人都盼着望着能和毛抗美睡一觉,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拒绝过毛抗美。毛抗美不死心,天天纠缠着翠花。
“那一段时间是毛抗美追求翠花最激烈的时期,也是我暗恋翠花最激烈的时期。我经常到翠花家偷她的衣物,说实话后来有点上瘾了,无法自拔了。有一天,我趁翠花家没人,就翻墙跳进了翠花家的院子里,钻进了翠花的房间。我翻墙入院不是为了钱,你别把我和小偷混为一谈,我算是对爱情的一种畸形的执着吧。
“我在翠花的房间里翻出了一件翠花的贴身衣物,哎呀,当时我那个兴奋啊,我拿着那衣物放到鼻子下面使劲地闻着,仿佛闻到了翠花身上的芳香......”
萧焕辰又打断了王大福的讲述,“大叔,大叔,咱这细节就一笔带过吧,直接进入主题,挑重要的讲。”
王大福看了看萧焕辰,收敛起脸上轻薄的微笑,说:“我把衣物揣进了怀里,继续翻找,这时候翠花家的大门响了,我很害怕,我还没娶媳妇儿呢,这要是被翠花当场逮住了,以后我在村子里还怎么做人?我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就钻进了床底下。耳边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有人进屋了,是两个人,一边走还一边争吵,从声音上我听出来了,一个是翠花,一个是毛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