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目火光冲破天际,黑云漩涡之中,缓缓出现的竟是一扇青铜石门。电光游走巨大石门之上,青铜锁链挂着泛黄符纸在乱流之中荡来晃去,发出阵阵响声,而那石门四方的四种怪异石雕兽首更是如同活物一般,相继张了血口,吸收着鬼影“供奉”的邪火烈焰。
邪火充沛,这鬼影既能召来邪火俯身,想必也是传说中的吞火之体。火柱沛而不断,待四兽吞够了火焰光华,只见右边兽首率先开了一双紫晶眸,随之下方异兽睁了一对金石眼、左方珍兽瞪起碧水眸,三兽开眼片刻过后,石门上方的那石雕兽首方才缓缓起了墨玉般的黝黑眼眸。
四兽八目瞬成了四项八卦之阵,鬼影见状,起手一挥,鬼刀直戳了离火阵眼,青铜石门应声而开了!
门内,瞬息万变中一晃而过了诸多景象,黎湘菱秉着呼吸,试图捕捉那一闪而过的种种光影,可奈何女子眼力不够又加之这将军已成重伤,气若游丝间视线也越发模糊,想分辨出门内究竟演的是什么戏码更是如履薄冰。
黎湘菱、或者说那绝峰之上奄奄一息的将军看不清门内景物,并不代表悬浮半空的鬼影看不透彻。
金纹面具人渐渐放下不断召来邪火的手臂,似是聚精盯了那不断闪过的门内之像,不过须臾,就见面具人重抬了手臂,挥手一抓,门内景象随之定格,暗流涌动,只见有一人竟缓缓从门内被分离出来——
那人——
那人——!
黎湘菱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分离出来的女子,墨发及肩,素颜白肤,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暗红格衬,这……这……不……正是……她自己?!
女子眼前再度被一片黑暗所蒙,似乎是这将军的所有记忆全部终止的征兆,思绪流转,待黎湘菱再次见到光亮,视野所及,便是原本的那片莹白空间。
试探性的动了动手指,女子发现自己身体不再受限,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黎湘菱这才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皆因方才的那一幕幕惊出了大片冷汗。
“小娃儿……如今可知……汝为何而来……”
飘渺之音完全不准备给刚刚得知了那一点点真相的黎湘菱予以任何喘息,靡靡之声再度响起:“汝……可有何想法……”
黎湘菱半眯了眼眸,冷冷一笑,心中重现了那千万只奔腾而过的羊驼神兽!
“小娃儿……”
“妈蛋给我闭嘴!”
靡靡之音实在不能怪黎湘菱不懂礼数与教养,真的,想想一个本来等车等的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被从那么个奇怪的门里拉出来,拉出来还不算,既不能享福挖宝回去赚差价又不能弄个旅游业发展一下便民便己扩充钱包,一头雾水的上山求道只为了混口饱饭不至于饿死他乡,结果居然被说有什么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功体、我呸!
绝世功体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顶着绝世功体还被下了毒最后莫名其妙又到了这么个鬼地方,还被战死了的将军鬼魂俯身,看了鬼魂没成鬼时候的那些麻烦事,最后这狗屁亡灵居然腆着脸问自己,有何想法?!
黎湘菱鼓着脸,怒火冲天指着面前的一片白茫茫发泄着自己心中……那积压已久的不满:“说到底就是那个变态面具人开了个什么破门把我弄到这的对吧,别让我找到他啊!找到他我把他面具摔下来砸成稀巴烂拿去给子殇换十串金铃铛!”
靡靡之音显然被这一串连珠炮般的怒吼惊诧到了,虽然它知晓眼前这小丫头是异界之人,可它大概没有想到异界之人竟是如此……爽朗……?
抽搐着嘴角,紧攥着拳头,黎湘菱眼中翻滚而起的,无疑是那极其浓烈的“先杀之而后快”的意味:“将军既然说是镇守军都山,我记得按照碧浪师兄所说,军都山是中原与鬼界的分水岭,而且……他似乎还提及过天都幽门是异界与中原界的通道?”
“唔……不错……”
将军之灵完全被黎湘菱那莫名的杀意震慑,缓了片刻才再度传音道:“小娃儿……正是由那天都幽门穿至此处……”
双手环胸,黎湘菱眯着黑眸仔细回想着她所看到的一切,如果说那扇奇怪的门就是天都幽门,那么……似乎开门的条件就是变态面具人投喂的邪火,而且那个变态还提到了否极元母,如果那家伙不是鬼元,就只可能是中原界的人投靠到了否极元母手下……
可,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将自己拉至此处,自己可以说在原来的世界平凡到不能再平凡,自己又能给那个面具人带来什么好处……?
咦……好处……?
等下。
等一下。
“将军可知,那天都幽门在此之前是否有开启之说?”眼神带光,黎湘菱只要是关切到自身利益,心中算盘打的可是比谁都精——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事出有因,如果那变态面具人是个神经病没事跑到定军山挑衅镇守将军、又闲得哗疼打开天都幽门那算她倒霉。不过显然那面具人根本是精心计划的这一切,天都幽门出现的地方既然是定军山境内,他便势必要扫清可能带给他障碍的镇守将士,所以之前的对决不过是前奏……那家伙,一开始对准的目光便是这异界之门。
那么,面具男有着肃清太宗一脉镇守将军的实力,把自己召唤至此铁定不是为了力量;为财的话,自己那存折里有几分肉自己还是很清楚的,至于色……
黎湘菱虽十分不愿,但她不得不接受自己一根竹竿似的身材,对不起,说是为色她都不相信。
那么……
她能想到的理由之中,就只剩下一个了……
“……小娃儿想必也有所一观……鬼影开启幽都天门所召邪火……不畏邪火的‘吞火之体’本就千百年难得一见……天门开启……又谈何容易……”
听了这回答,黎湘菱换了个姿势,抬手摸索了下巴:“如果说异界穿越到此处唯一通路是天都幽门,也就是说这千百年来并没有其他异界人来到此处。”
“……不错……”
黎湘菱在心中将那小算盘一下五去四,虽然尚且不明白面具人到底为什么选中她,或者说,选中她只不过是一场几率游戏,自己不过是最近倒霉被面具人随便一抓抓来的——不过至少,那面具人的目的,黎湘菱心中自明了。
自己身无长处,这吞火之体貌似也是穿到了中原界才被激发的,那么,面具男不知不懂而她知她懂的也只有一个了——异界。
异界,她的家乡,她熟知的家乡,那面具人……恐怕是想对她的家乡做点什么,但是慎重起见,就先抓一个平凡人过来探探底,而自己一来便跑到了漓山居……只怕,也是这面具男的安排,希望通过漓山居的五场试练探探自己、这个异界凡人的能力。
或者再大胆的猜想一下,这个面具人……怕正是漓山居其中一人,想来个就近观察。
可自己因为落子殇召来邪火怕是出乎了面具人的意料,这么说……自己一直闻到的那股莫名香味、以及之后的中毒都是那面具人精心安排的戏码,观察自己,一旦确定自己超出了他的预期,就先肃清以绝后患、可那人也是这特殊体质,为何要防她?
“小娃儿……想必发现了吾之所想……”虚无之音犹如空谷残声般缓缓响于耳畔,而那将军灵识也再次印证了黎湘菱所猜测的结果:“……那人抓了娃儿过来……恐怕十有八九……是为了试探异界是否容易被其攻克……”
“……而汝之体魄……怕是……出乎那人意料……”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黎湘菱在心中不停拨弄着那利弊得失的珠算盘,顺便,也理清自己手中的筹码究竟还剩下什么。
吞火之体。
既然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现在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自己的这场劫和这功体有关,而且只要自己变得足够强,那面具人心思如此缜密,就更不可能不把自己的变化考虑周全,如此一来,便能拖延他对异界施展的计划顺便……揪他出来。
虽然黎湘菱知道幽都之门是两个世界的接口,可她并不知道如何将其唤出,就算她的吞火之体可以招来邪火破了幽门,但如何回去的细节她并不知晓,看来眼下自己只有想办法混进漓山居再做定夺。
“将军,你可有头绪那个变态是什么人?”方法敲定,剩下的就是按照方法予以努力,最后捉了那变态再把他面具拽下来卖钱,一想到那金纹面具,黎湘菱便止不住地咧了邪恶的嘴角“我要回家,可得捉活的。”
“哈哈哈哈……小娃儿好魄力……只是本将都不是那人对手……何况娃儿一介女流……”
黎湘菱耸了耸肩膀,自信满满道:“可别小看我,我可是能吓跑碧浪师兄召唤的碧水兽的!更何况,将军若是还有其他法子,也不至于找上我吧~?”
一语中的。
女子说的一点不错,这将军若是能有别的法子,断不会找上这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异界女子。何况那面具人声音诡变,刀路怪异,想必是精于皇门相府的机关术方能做出如此伪装,可那烛息之龙与附于龙身之上的风水火三种灵法,又是盘山壁与漓山居之术法,究竟此人是何门派,着实难说。
找上黎湘菱,却是有许多“不能明说”的原因,如若不是自己本为太宗一脉,肉体消亡神识尚且可以赋于万物得以残存,恐怕早就撑不到现在这个地步。而且,此女子身上不知何时被人下了莫名禁锢之术,使自己的神识无法直接与其接触,否则自己也不必飘荡许久,一直等待凭借太宗一脉的纯元灵气方可穿透这层屏障……想必,那面具人一直提防着自己找上这丫头,那么…反推而论,这丫头十有八九就是这局棋中,最关键的那颗棋子……
“……娃儿既如此自信……吾自当助汝……一臂之力……”
话音暂落,黎湘菱只见眼前骤现了一个虚幻人型,那人型只是一晃而过,随之,出现在女子面前的却是一只半悬于空的小巧紫金葫芦。抬手接过那只葫芦,黎湘菱只感觉那玲珑葫芦在不断刺激着自己浑身上下的贪财因子,细细抚过那镶金纹路,女子开口谢道:“虽然不知道将军为啥赏我这么贵重的宝贝但是小女子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将军万福~”
“无需言谢,这葫芦只是吾伴汝身旁的容身之所。娃儿听着,汝乃异界之体,无法汇聚本界天地灵气,所以吾先以太宗灵息助汝打通十二大脉,汝方可聚气凝神……”
紫金葫芦在黎湘菱手中蹦跶了片刻,跟着,就见从那葫芦口飘出一股灵气,而葫芦则继续蹦跶着说道:“吾之前未能进入汝之神识,乃是因为娃儿周身有咒术禁锢,可想也是那面具人所为。不过,此法也让吾一观了娃儿的吞火之体,虽不知为何邪火附身会吞噬汝之神智,但打通经脉之后,娃儿可先设法拜入漓山门下,修习其火卷天书再寻本源。”
满心沉浸在白捡了一只紫金葫芦的喜悦之中,财迷黎湘菱全然没有听到葫芦之后说的话,自然,也没有听到那葫芦义正言辞的对他说——
想他当年膝下尚有一子,若是还活在人间,也该有娃儿这般大了吧……不知……是否也同娃儿长得这般水灵清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