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兄半合了水目,沉默片刻,终是叹了一句“你们可曾记得我向你们二人提起邪火卷弟子无故失踪之事?”
知晓方才发生过什么的落子殇警觉一扫身旁的黎湘菱,身体不觉怔愣“碧浪师兄……?”
“原本此事乃是漓山居内部之事,我虽与你二人相熟,不过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我也只是草草带过并未仔细说明。”碧浪抬手示意子殇先不必插嘴其事,执杖的手捋了捋垂下的墨黑长发,再道“可如今看来,湘菱……你确是有必要了解一下漓山居,不,或许该说是有必要了解下这中原界同西方鬼界的过往与现状,因为……”
“你之功体,乃是千百年难遇一名的吞火之体。”
“咦——?!”
美人师兄轻甩拂尘,负手而立,不顾那边惊悚了的两人而缓缓诉说的,正是足以比拟黎湘菱“家乡”盘古开天地辟山河那般创世之史。
天地起始混沌如鸡子,有神盘古大帝生于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
天后极高,地后极深,盘古大帝后极长,天地则成。天地以盘古大帝为界,清浊分明,阴阳相隔,界,后又称为“天都幽门之、定军山”。
天地相成八千年,分别孕有一子,名为仙皇“神蛊太宗”与鬼王“否极元母”。仙皇与鬼王原本交好,可鬼王不满自己统领之地乃是阴浊的极西之地,百年隐忍,野心终是浮出水面,面对鬼王率领的“鬼元”,仙皇并不想祸及中原界众多生灵,于是,两位为尊者便相约于定军山一较高下。
定军山一役,仙皇重创了鬼王灵体,否极元母因伤败退回极西之地,而神蛊太宗也因此役耗费过多精气神,长眠于定军山,不得再度回归中原之界。
太宗后人,亦是当今朝廷的掌权者则承了太宗遗愿,广招异能仙家门徒,以为元母伤复后准备,所以中原之界的百姓又视修习仙法与奇力为正道己任,躬耕农织多是自给自足,朝廷亦不会去征收任何粮壳饷酬。
中原界中,修仙习道之处虽多如牛毛,可当今朝廷鼎立扶持之处大可视为有三,漓山居、盘山壁、皇门相府。正所谓一家独大,两家易斗,三家才是平衡之法,漓山居主修“仙灵之法”,盘山壁则有能为驯服“奇珍异兽”,而皇门相府虽无奇无怪,却以门主巧夺天工的“机关术”博了朝中人不少眼光。
三派眼下虽相安无事,可背地里却波涛汹涌,朝廷每逢正月便会召集三派出色弟子前往神蛊太宗故居“紫微阁”进行比试,并根据结果为这些弟子加封进阶、或夺去阶数。
正如紫微阁是以“斗数之主”紫微星命名,在朝廷眼中,各派弟子均可由强至弱分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阶,其中天枢最近于太宗一脉,被凡间视为在世散仙。而如今,称得上天枢的修道者也只有三派掌门,掌门座下的各分支大弟子亦鲜有能到达天璇阶段,多是徘徊于天玑与天权,摇摆不定。
漓山居主修的仙灵之法中,又以邪火卷最为刁钻,民间甚至有传闻若掌握了这邪火卷,那么进阶天璇阶便是不足一提的小事。只可惜这许多年中,修习者大多承受不了邪火附身的灼烤之苦,不是改入了盘山壁便是转投入皇门相府,漓山居为了保全门派颜面,只得对外称修习者多为失踪或是放弃下山。
“而你,湘菱,”碧浪师兄忽地一改往常那般波澜不惊的口吻,加重了语调再度肯定道“却是有不惧那邪火灼烤之功体,也正是传闻中的‘吞火之体’。”
抽搐着嘴角,蠢蛋黎湘菱感觉自己每个神经元都在深深地跳动,什么情况,这什么情况,貌似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摊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神明大人,难道这就是财神大爷不给自己几袋金子的用意?!
“漓山居中不乏修习灵顽之人,可更不乏的,则是费劲心力意图向上攀爬之人,若是被这些人得知你是异界之人,还拥有不畏邪火之功体,后果……”柳眉微蹙,碧浪重叹了口气,起手按压了眉心,看似十分无力“会是怎样,我真是不敢想象,所以我先将这些本源之事告之于你,免得日后再向之前那般露出马脚。”
“等、等一下!你说的那什么不畏什么火的,”将信将疑,黎湘菱上前一步指着自己重复道“你确定是我?”
苦笑了笑,美人师兄缓点了头,确信道“我方才去了苍鸣门,却久不见你们两人,回转至明清水镜前这才发现你们陷入麻烦,便匆忙赶来。”
“而湘菱,你为了救子殇一命,确是召来了邪火附身。”
“子殇?”不明所以的扭头瞅着披头散发的落子殇,后者毫不客气地横了一眼墨发女子,没好气的指着石洞门口的金铃铛——
“黎湘菱!你别告诉我你忘了自己为了追那串铃铛和老鼠大战的事!”
“不过湘菱你貌似真的不记得邪火附身之后的事……”闭目,美人师兄想必也没见过此种情况,千万思绪竟也无从理起,只得叹气道“总之,湘菱是异界之人的事,仅限我们三人……”
“啊~金子!”
财迷黎湘菱,一定会为自己的爱财而付出惨痛代价。
因为那边明显被金子夺取了话语权的碧浪师兄已然轻起了朱唇,凤眸含笑道“湘菱,是不是这天又显热了,需要引水来解解暑?”
“啊?!不、不不不!碧浪师兄您着实想多了、想多了!”
看着脑袋摇得好似个拨浪鼓一样的黎湘菱,落子殇很配合的憋笑道“我看你是该让碧浪师兄浇一浇,省得下次见财眼开,送死送的拉都拉不回来!”
点头哈腰的黎湘菱一边装着下次绝对不会了虽然我真心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一边,绝对没救的往金铃铛那边挪动着步子,一步、又一步、在阳光下散出独特味道的金铃铛无疑、吸引着黎湘菱这等财迷誓死为忠。
见怪不怪的碧浪师兄一抚额头,一脸无奈转身欲走道“总之……你们二人记住方才我说的话,还有一些现今你们无需知晓,若是今后有缘同门,我自会一一告知。”
“哎?!碧浪师兄你走了?!你不浇死那个财迷了?!”眼瞅着美人师兄化雾而走,落子殇十分没救的看着如同撒欢一般扑向自己那串金铃铛的黎湘菱,感叹道“死丫头!!!你给我适合而止!!!!”
将金铃铛捡起来左擦擦右蹭蹭之后,黎湘菱冷哼了声,相当犀利的横了落子殇一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点道理你都不懂么,少年你太天真了。”
“天真的是你好不好啊!!!”已然快要气绝的落子殇觉得自己在不做点什么说不定真心有一天会被黎湘菱气到升天,气嘟嘟的走过去,一把夺过黎湘菱视为珍宝的金铃铛“我问你!你真不记得因为这东西咱们差点一起死在这么!?”
难得看到落子殇动了真格的,墨发女子稍稍迟疑了片刻,扁了扁嘴“不记得。”
翻了个白眼儿,落子殇揉着被摔了两次的屁股狠狠地将两人是如何遭遇那肥老鼠又是如何被逼入绝境到后来碧浪师兄赶来解救的事一一诉说,末了,深吸了口气,大声道“黎湘菱!你可长点心眼吧!”
眯着眼睛,黎湘菱虽说爱财却更惜命,可能是“雏鸟”那本能的求生欲辨出了一丝不对劲“子殇,你不觉得奇怪么,照你的说法,碧浪师兄为什么要救那肥老鼠?”
“碧浪师兄八成是见不得杀生吧,”耸肩,落子殇瞥着一副深有所思的黎湘菱,一个巴掌就糊到她后脑勺上了“向你这种人碧浪师兄都费尽心思的帮,更何况是只老鼠!”
“落子殇!!你是不是想死一次啊!?”
“哎呀我好害怕啊!我怕不用一会儿我就得被你害死啊!”
墨发女子瞪圆了眼睛,刚想按照往常的套路和她这同伴继续吵吵嘴,却意外瞅见了落子殇那大眼睛里面有些湿润,难得识相的住了嘴,黎湘菱黯了向来活力十足的目光,别扭的将头转向一边,小声说了句——
“……好啦我知道了,对不起。”
落子殇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愣了会神的功夫,就见黎湘菱一伸手又把自己手里面的金铃铛抢了去,于是,落子殇抽搐着嘴角,相当肯定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黎湘菱!给我拿回来!你这个死财迷!”
“哎呀,按你的说法这铃铛可是我用命拼回来的,当然要归我咯~!”
一路吵吵闹闹,却不免欢笑其中,黎湘菱转了身,看着朝自己挥着拳头的落子殇,吐了吐舌头——子殇,虽然我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害你落入危险之中,真是……对不起了。
“快把我铃铛还给我!!”
真是,对不起了……
勾着嘴角,墨发女子歪着脑袋看向气哄哄拿着抢回去的金铃铛绑马尾辫的落子殇,膝盖一弯,同少年一起席地而坐“子殇,如果下次我还改不了爱财这毛病,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啊?”
熟练的手法因这问句停顿了下,少年没好气的扫了一眼身旁的人“看在你告诉我男人四十多都能长高的份上,我就勉强再救你一回呗。”
情相交,抚琴听箫,孤舟夜雨渡今宵;
义无价,把酒长啸,人间随处是尘嚣;
而黎湘菱,那个听完落子殇的回答笑到肩膀不停颤抖的人却说,这些花哨的话讲那么多干嘛——子殇啊子殇,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