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灵还记得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慕容风的场景,那时她因为调皮烧了师傅的胡子,正被追得满谷跑。就在快要被无涯老人抓住打屁股的时候,小胳膊小腿的她撞进了一个散发着淡淡檀木香的怀里。接着,头顶便响起了好听的男声:“无涯子,你一把年纪了还追着个小孩子跑什么?”
虽然她向来没大没小惯了,但她也知道那是因为她年纪小纵着她罢了,向来药王谷里的其他人对师傅无涯老人还是恭敬得紧的。所以咋一听有人用如此口吻对自家师傅说话,沈从灵心下好不好奇,忙仰起了小脸看。那时候,也是一眼就撞上他那双好似泛着水光的桃花眼。当时沈从灵就在心里感叹,怎么有人的眼睛可以长得那么好看。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正打算摸摸看呢,却被面色不善的师傅给拎着衣领从慕容风的怀中给提了出来。本来想开口抗议的,可是看看师傅那黑着的脸,沈从灵还是明智地把想要说的话吞进了肚里,乖乖地转身往自己房里走去。
虽然当时沈从灵为自己没有摸到那长长的睫毛很是伤心了一阵子,不过后来这小伤心就被慕容风要在药王谷里住上一阵子,而且还住在离她不远的园子里的欢喜所代替。
沈从灵从小就是一个爱美的家伙。这里说的爱美,不仅是她自己臭美,还有她从小就表现出来的让人咋舌的对美人执着的追求与热爱。这一点从她四岁时拿着一条快被她捏死竹叶青小蛇去向三师伯的小孙女献殷勤就可以看出。可惜人家小姑娘胆子小,一看她靠近就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后来更是一看到她就绕道走。初次对美人献殷勤被嫌弃了,不过这丝毫没有打击到沈从灵的决心。接着,她又开始举着大师兄从谷外回来带给她的糖葫芦想要骗得厨房王婶的小儿子让她摸一下脸,不过被人家一脸严肃地拒绝了,还说什么先生教的男女授受不亲把她给教育了一顿。
其实被教育一下也没什么,吃先生板子已经是沈从灵的家常便饭了,可是人家张口之乎者也,闭口者也之乎的,让沈从灵大受打击,她突然发现她没有办法和年龄周岁差不多的小孩子沟通,于是乎她把目光转到了自己的一干师兄师姐身上。
可是大师兄经常在外奔波,二师兄一副冰山样她可不敢招惹,三师兄脸圆圆的一副孩子气,不太符合她的审美观,至于四师兄嘛,常年躲在药房里研究他的那些瓶瓶罐罐,一走进去一个不小心就中毒了,在吃了几次亏之后,沈从灵再不肯和四师兄亲近。五师兄、六师姐、七师姐都嫌弃她是小孩子,不和她一起玩。所以说虽然无涯老人的一群弟子容貌都还算出众,但是鉴于种种原因,沈从灵没能对他们下手。
师兄师姐们的主意打不成,沈从灵便把心思算到师傅无涯老人身上。反正无涯老人每天没事就爱喝喝茶拉着大师伯下下棋什么的。于是乎,自从被沈从灵盯上之后,无涯老人的风度什么的,算是就此结束了。因为那之后,因为沈从灵时不时的各种恶作剧,无涯老人经常不是挽着袖子就是提着鞋子头发散乱的满谷追着沈从灵跑。
不过现在嘛,因为慕容风的到来,无涯老人算是暂时解脱了。在五岁的沈从灵心里,虽然师傅长得也挺好看的,但是坏就坏在年纪太大了,还是这个新来的大哥哥比较好看。唔,好想摸摸他的眼睛看看,还想扯扯他的头发,黑亮黑亮的,不知道编成辫子手感怎么样。
不知道是慕容风天生脾气好,还是他真的和沈从灵特别投缘。反正自打一次他撞见沈从灵偷吃无涯老人的鸡腿,然后两人达成保密协议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特别亲密。沈从灵更是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慕容风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糯糯软软的童音,一叠声的叫着“风哥哥”,听得人心都软了。
在住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候慕容风要走了,沈从灵拉着他的袖子硬是不让离开,眼睛都哭肿了,后来还是大师兄孟离程好说歹说把她哄了回去,慕容风这才得以脱身。不过那之后慕容风也养成了每年都到药王谷小住一段时间的习惯。
每年,慕容风来到药王谷的日子都是沈从灵最开心的时候,同时也是药王谷其他人觉得人生最为灰暗的时候。本来么,谷里有个爱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就够让人头疼了,现在还来个老是纵着小魔星的惹不起的大魔头。这一大一小,上房揭瓦什么的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每年两个人总会凑在一起想出各种新奇的法子来恶作剧一场,而每每无涯老人抓住沈从灵打算给她屁股上来一顿板子让她知道什么是尊老的时候,慕容风就会很“及时”地出现替沈从灵求情。而每每这时,无涯老人也会看在慕容风的面子上,放过对他不停扮着鬼脸的沈从灵。
如此,时光过了九年。沈从灵原以为她和慕容风之间会一直这样下去,她出主意慕容风帮着她恶作剧,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可是,九年前的一个夏夜,睡不着到处闲逛的她在一个小树林里无意间撞见了衣衫不整的六师姐和面色潮红的慕容风。她失控地大叫起来,闻讯而来看到这一切的师傅脸都气绿了,六师姐流着眼泪抱着师傅的腿求她成全他们。无涯老人哆嗦着说不出话,半天只憋出一句:“罢了,罢了,都是孽缘。”六师姐以为师傅这算是成全了,可就在这时,慕容风冷笑一声到:“说什么成全不成全的话,玲珑,我和你既非两情相悦,我也从未说过要娶你的话,何来成全一说。”
慕容风这话音一落,不仅六师姐陆玲珑,沈从灵和师傅无涯老人也双双楞在了当地。陆玲珑颤抖着手指着慕容风,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都这样对我了,难道你还不想负责任?”
陆玲珑话一说完,慕容风的脸色更冷,随意拢了拢衣襟,没有情绪的丢下一句:“事实怎么样,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转身便走。在路过沈从灵身边时,慕容风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却被她躲开了,慕容风长叹一声,温和说到:“小灵儿,答应我,忘了今天的事。”
后面发生了些什么,沈从灵都不记得了,或者说,对于那一天,她一点都不愿意想起。因为那天之后,她再没见到过慕容风,而六师姐,被师傅用上了谷内最重的刑罚,当时若不是大师伯和诸位师叔拦着,恐怕六师姐不仅得被师傅废了一身功力还得被逐出药王谷。
可是那之后的六师姐,好似变了一个人。以前陆玲珑对沈从灵虽然也不怎么亲近,但是也没有觉得她厌恶自己。现在,陆玲珑每次看到沈从灵都是一副笑眯眯地样子,可是那笑,只是嘴角扯出的一个弧度,眼里,是说不出的冷冽。
对于这一切变化,沈从灵把过错全部归结到慕容风身上。在她的观念里,就是慕容风招惹了自己的六师姐,但是又始乱终弃,是个负心的狐狸精,不可原谅的。所以那之后,再见到慕容风,沈从灵要么远远绕开,要么就冷着脸不说话。每每沈从灵这个样子的时候,慕容风就长长叹一口气。到了最后的最后,慕容风就几乎不怎么出现在药王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