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天上又飘下了细雨,楚乔咒骂着鬼天气,慌忙找出伞来给我撑着,但顾着自己的全部,把我的大半个身子露在伞外,我的灵魂已经出壳了,但是我忍着,今天婚礼的男主角,不会的,不会那么巧合,同名同姓,而已。
“袁寿齐三十六岁吗?”我问楚乔。
“好像是吧,比我大三岁,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都不会早婚,一定要等到合心意的才娶,我等得起。”
“他是律师?”
“嗯,比我早两年挂牌,咦,不知道他前妻会不会来参加今天的婚礼?”
我真是讨厌这个人的做作与无礼,我提着裙子,脚不小心踩一小块水洼中,听着他说话。这样的人,只屑提点一下,便会如数家珍的把人家的隐私全盘托出,真是天生该吃律师这行饭的。
“他早年结过一次婚,好在没有孩子,男人四十岁之前有的是机会,我还劝他再多等几年呢,何必跳出一个火坑又跳进另一个火坑?现在很多女人都贪得无厌,管了你的钱,还要管了你的人,要终生把一个男人据为私有财产,像寄生虫一样,还美其名曰是为了爱情。”
“你有性别偏见。”我说。
“哪里,”他又笑起来,“我还是相信爱情的,相信这世上有很美好的女子,为爱情而生,如果被我遇到,会像珍宝一样的呵护一辈子。”
“你怎知微儿不是这样的女子?”
他不置可否。
“我和袁寿齐不一样,他这人做事没得说,感情方面糊里糊涂,你是叶微儿的朋友,应该知道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你的意思是他是迫于无奈才和她结婚?”
“一个需要长期饭票,一个需要传宗接代,各取所需。”
“不要说了!”我叫道:“他就是再糊涂是有担当的人。”
“是是是,你是叶微儿的朋友嘛,维护是难免的。”
维护?我指什么维护他?我又了解他多少?或许,或许他早已忘记我这个人了。
当看到新郎的背影,我就知道没错,是他了。
婚礼举行在本市有名的度假村,大厅现场金碧辉煌,气派豪华,音乐在空气中忘我地飘荡。
我的心像那红毯上洒满的白色花瓣,碎了一地。
我怕我会站不住,借楚乔的胳膊挽着,来到新人伉俪面前。
微儿像天使一样闪着圣洁的光彩,当她看到我和楚乔,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我不敢抬头看他,微儿说,我来介绍,这就是我最好的姐妹方享!
我鼓起十分的勇气,抬头看向袁寿齐,那张脸已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单薄,变得沉静冷峭,气质高贵。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眉头轻锁,却伸出手来,说:“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无法把手从楚乔的胳膊里抽出来,只感到浑身虚弱无力,眼前一黑,楚乔一把拉住了我,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我被楚乔揽着坐到椅子上,我心知自己的表现很丢人,可是我无能为力。
楚乔不停地在嘘寒问暖,体贴照顾,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这个婚礼是我的葬身之地才是。
我记得他,记忆是那么清晰,如同昨天发生的事。可是他忘记我了,二十年,就算不忘记,记忆也是模糊一片了。我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对我有感情的成份,我呆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迎宾,敬酒,我又听到了他哈哈笑的声音。
我是如此凄凉。
叶微儿虽应接不暇,也不忘来关心我,这里有钢琴,你要不要去弹首曲子?
我羞愧难当,从楚乔手中拿过香槟,“微儿,你是个幸福的女人,我为你开心!”言不由衷,一饮而尽,然后我走到钢琴旁,弹奏了一曲《梦中的婚礼》。
一曲奏完,我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苦楚,悄悄逃离了婚礼现场,《婚礼进行曲》却在身后鬼魅般的响起,我如踩着云朵一样走到外面的草坪,张开嘴贪婪地吸着清凉的空气。
忽看到一片假山,我匆匆跑过去,找个隐蔽的角落,抱着自己的身体,抽抽噎噎。我是多么想逃离,可是那么累,走不动了,一步也走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体已经被冰冷的雨冻的麻木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抱拥住了我,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芳香,我知道你在这里,这是唯一可以躲藏的地方,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袁寿齐模糊的脸,我又在做梦了,我冲着他笑起来,对自己说,这个梦真美。我闭上眼睛,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