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有这么多的好奇。
榕树下网友聚会那天,我在一群陌生的脸孔中一眼便认出方享,她穿着橙色的银丝雪纺裙,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的美丽让我不寒而栗。
我还是冲着众人弱弱地喊了一声,“谁是方舟?”
果然看到她走过来,笑容含蓄,“是我,我真名叫方享。”
她很沉静,一个人在角落默默地坐着,对找她说话的男人也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应对。
我一直在观察她,却不知如何跟她交流。
聚餐时,她看着大伙举杯换盏,吹牛胡侃,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有种嘲笑的味道。
江城偷偷对我说,她真是个冷美人。
我不觉得奇怪,聊了这么久,我知道她的世界很深,不是我能够了解的。
那一次我们没有说几句话,我对她多少有些畏怯。
但是她教给我的方法,用起来真是屡试不爽,我已感觉到老七对我开始有种超出兄妹之情的情感,有时候,我们不说话,只一个眼神就心知肚明,只是差谁第一个挑开这层窗户纸。
方享说,你要耐心,成功在即,虽说女追男隔层纱,你若太主动,他会不懂珍惜。
我想她说的对。
第二次见到方享,是老七谈成了一笔生意,为了让我见识见识,带我们去酒吧庆祝,我一眼看到那个弹钢琴的黑衣女子就是她,她走过来对我说,你喜欢听《西亚图夜未眠》吗?我弹给你听。
我说好。
她又转向老七说,“我知道你。”
我的脸颊滚烫。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老七,却能一下就断定是他。
她拉着我跳舞,俯在耳畔对我说,“他长得很有味道。”
我看到老七亦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过了没几日,老七带着方享来到老宅。
一打开门,方享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微儿,原来他把你藏到这里了呀,聊天室里也不见你,知不知道我找的你好苦。”
真虚伪,我想。
其实我不去聊天室,正是因为不想见到她。
这是意料中的事,但我还是免不了伤心。
该来的终究会来,活了二十年,我不敢不相信命运。
人不能决定自己生在哪家,也不能决定自己怎样的死法,这就是命。
有一次,看相的对我说,你这一生犯小人,需找个做警察的或和政法有关的老公才能破解。
我当时想,完了,以我的条件,能有人肯要我就不错了,警察和律师岂是我能够得到的。
我和方享就是一个鲜明的对照,她是公主一样的人物,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连每天要花多少钱吃饭都要有预算,拿什么跟她比?
我看到老七跟前跟后的陪着她,一只手战战兢兢地想去搂她的腰,却一直悬空在那落不下去。
方享踱到几案前,兴起挥手写了几个毛笔字,又轻松自由地在屋里子到处走动,一副大驾光临的架式。
“我去买点菜,回来做饭给你们吃,你陪陪方享,千万不要让她走了啊。”老七对我说。
我点点头。
方享看出我一脸的不高兴,过来问我,“你和他怎么样了?”
明知故问,我没好气地说,“完了。”
“还没开始就完了?”
“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反问她。
她淡然一笑,“能被夺走的爱情不是真的爱情。”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夺到的爱情也不一定是真的爱情。”我回敬她。
“如果你喜欢他,请好好对他,他人真的很好。”我补充说,突然间鼻子酸酸的。
“他好在哪里?”她问我。
“他给我家的感觉。”我说。
“那你需要的是一个家,不是他那个人。”
“这只是一方面。”我说,“我更希望他能幸福快乐,只要能经常见到他,知道他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爱一个人就会希望他幸福快乐?既使那快乐与你无关吗?你又不欠他的,干嘛爱的这么卑微?”她说。
“如果你爱他,你会懂的。”
那日,老七做了好多好菜,我却无法下咽。
他俩一瓶一瓶地开啤酒,畅谈着古典文学,人生意义,最后还对起对诗来,在他俩面前我简直就是孤陋寡闻的丑小鸭。
我有些释怀了,也许,方享正是他一直在等的红袖,和她在一起,他变得开朗许多,他会不愁寂寞。
喝醉的方享走在路上摇摇摆摆,裙裾在晚风中绽放,老七终于搂到了她的腰,两人在路灯下狂热激吻起来。
我跟随在后,目睹那一切,心在默默流泪,我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他对我已经足够好,人,不能够太贪心的。
以后,方享就经常约我们出去吃喝玩乐,她从不单独和老七约会,每次都要叫上我,而老七每次都半开玩笑的在我面前抱怨方享对他的忽略。
去哪里玩,想吃什么她都先征求我的意见,我想,这算是一种补偿吗?她并不欠我的。
日子在混混僵僵中度过,我问自己,如果爱情真的让人变得卑微,我现在已经卑微到地心了。
我决定搬离老宅,眼不见为净。
老七阻止我,“要搬去哪里住?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会照顾好你的,一个人住在外面怎能让人放心?”
我感动的想哭,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住在这里我一点也不开心。”我含着泪凝视着他,“你知道是为什么。”
他避开我的目光,“你走了,方享第一个不会原谅我,她对你比对我还好。”
我茅塞顿开,突然明白为什么方享要这样对待我了,她就像养母的女儿一样,每日看着这样一个悲摧的我,她的优越感就能得以时时保鲜,亲情和友情都是她的施舍,她把我的悲哀当成完善自己慈悲善良的途径。
我若再继续忧伤下去,不是正趁了她的心意?
我回视着老七,他目光里的肯求,让我心酸,我想问他,你了解方享吗?
可是我说不出来,在他心里,她是美好和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