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火,穿过堵住入口的石头缝儿,钻了进来。
“这火究竟是什么……”方子晋忽然感觉到它有些诡异,明明那堆石头很难燃烧起来,这火势究竟是怎么蔓延进酒窖里的!?
“这个火,是人类的术士用来对付妖怪的火,它无法燃烧物体,也不会灼伤正常生灵的肉体。但是却会……”小素衫顿了顿,神秘兮兮地笑道:“杀人于无形!”
听起来让人有些脊背发寒。
“啪嗒”一声,是东西掉落在地的声响。
再一细瞧,是唐莺手里抱着的烛台掉落在地上了。
唐莺看着自己的手指,身体有些颤抖。
突然,一只蜻蜓飞到了他们的眼前,而后又飞远。
顺着蜻蜓飞行的轨迹看去,众人发现,堵在酒窖门口的那些石块正在隐隐颤动,大有要被那掩在下面的大火,通通炸开的架势!这是不是意味着,堵住入口的石头们,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快走!跟我来!”方子晋也顾不了那么多,拉着秦时的手,便先行离去。
小素衫也紧跟了上去。跑几步后却发现唐莺仍呆站在原地,盯着自己正慢慢发青发紫的食指,眼中满是恐惧。
小素衫停了下来。
“我刚刚没说完,这个火烧不死生灵的肉体,但是却……”唐莺转过头来看着小素衫,她便继续道:“能够将活物的灵魂燃烧殆尽,并转换为施术者的力量。从碰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变成施术者的饲料,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唐莺停止了颤抖,她看着自己食指上发青发紫的地方,正在缓慢地、不断地扩大。内心感到彷徨而又迷茫,毫无疑问的,死亡又一次的逼近了她。
“我、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眼泪落下,她说不出后面的言语,只是转头看向石柱上火焰的眼中,充满了畏惧。
身后发出重重一响!
石头炸裂开。
大火也顺势蔓延了进来。
火海里,站着一个穿黑色斗篷的黑衣人,他高举着双手,火势也随着他的双手变得高涨。
“别想那么多,我们走!”小素衫拉起唐莺,便朝方子晋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临走前,看了眼正龇牙咧嘴与黑衣人对持着的妖豹,小素衫吹了个口哨,道:“大猫,跟上!”
妖豹先是一愣,再然后打了个喷嚏,瞬间变成了一只小猫咪。体积虽然变小了,但跑跳能力却极其优异,它几步便跃到小素衫的肩膀上,趴了个舒舒服服,随着主人一起离去。
转瞬之间,整个酒窖都被大火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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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子晋的带路下,他们钻过酒窖里一个非常迷你的可移动石壁门,来到了一个密道里。
这个密道极其寒冷。四周的墙壁都发着微弱的蓝光。
“从我记事起,就听过一个传说,传闻这片土地之下,沉睡着一盏能够驱逐黑暗的灯。”方子晋边往前走边笑了笑,道:“我小时候怕黑,以为有了这盏灯,就永远不用看到夜晚了。于是就一直派人替我寻找这盏灯,却始终了无音讯。”
秦时看了眼抱在怀里的灯芯,没有说话。
“没想到造化弄人,在我长大后,失去了名利与权力,完全变成一个废人之后,却找到了灯的踪迹。”方子晋转过头看了一眼秦时手里抱着的灯芯,道:“榕树城没有人知道这里,就连方家皇族的那群人也不知道。”
“方子晋,你消失的那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沉默了许久,秦时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听探子说,你失踪的那三天,方式皇族为了寻找你,几乎快要掘地三尺,可三天后服侍你的侍女却发现,你竟安然无恙躺在自己的寝宫里的床上。”
方子晋松开了拉着秦时的手,加快了往前走的步伐。
秦时追了上去,继续道:“同一天,你宣布自己退位,并交出了代表皇室继承人的信物戒指,将身份、富贵、荣华通通抛了个干净之后,便离开了榕宫,随便找了个街头,转行当起了乞丐。”
“秦时,这条通道的另一面就是郊外。”方子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扶住她的肩膀,认真道:“你今晚出城还来得及。”
“不可能。”甩开方子晋的手,秦时一向疏离的眉眼间多添了一丝愤怒。
“你想死在这里吗?”方子晋显得有些焦急。
“我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区区一个榕树城?”秦时冷静地盯着方子晋,面不改色地道:“我是平陵的郡主,你们国君就算不给我面子,但总会给平陵一个面子的吧?”
“秦时,你!”方子晋张口欲言,却一时语塞。
秦时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方子晋。她很好奇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祭典的后台会出现那么多妖魔?为什么他放着好好的太子不当?为什么……
秦时的心里有着太多太多的疑问。从进城开始,她便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想到这里,手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藏在袖间的那把匕首。发现它还在,秦时便感到很安心。
她脑中回想起两人相拥的场景。也想起了某个人当着平陵城百姓们的面,向她告白说将来一定要娶她的画面。更想起了吵架后的无数声道歉,以及那无数句深情呢喃的“我爱你”。
日子漫长且平淡,平陵与榕树城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冬过春暖,夏花秋收。
终于,他们有了婚约。
他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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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你可知?
你全部的样子,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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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个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抛下了自己的誓言,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也丢掉了他们曾经相知相守的过往。把她一个人扔在平陵,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找不到他。她会有多心焦、多焦急。难道他不知道吗?
方子晋在秦时的审视下,变得越来越心虚。刹那间,仿佛他做什么都显得多余。他只好不断地闪躲开秦时的眼神,可却又忍不住去多看她几眼。
身后的小素衫和唐莺跟了上来。
“喂!你们两个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走!”小素衫边喘着粗气,边道:“那个放火的人要追上来了!这里的空间太狭小了,利于他放火,但对我可不利!我打不过他!”
方子晋打破了俩人的僵局,他拉起秦时的手,继续往前跑了起来。
蜻蜓飞在他们的前面,速度不快也不慢。
秦时瞪着方子晋的背影,眼里有恨,却也透着点喜悦。
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
总算是亲眼看到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秦时不自觉地握紧了袖间的匕首。
这下,即便是死,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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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燃烧的速度很快。
但被熄灭的速度也很快。
不断有细微如浮尘的火星,飘到小素衫等人的跟前。它们晃晃悠悠的,好不惬意。但只要一落到地上,立马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奇怪的是,这些火星碰到发着微弱蓝光的墙壁,便会立马熄灭,消失速度之快,转瞬间连痕迹都找不到了。
疾跑中,小素衫摸了摸墙壁。刚碰了一下,她便立马缩了回来。着墙壁极寒,稍稍触碰一下便能明显的感觉到寒气侵体。再一细想,怪不得在这个不断升温,如同一个大蒸笼的榕树城里,会感觉到这个酒窖里透着清凉。原来是因为这酒窖深处另藏玄机。
唐莺倒是无暇顾及其他。她只专注于躲开火星。眼看着食指上的青紫已经越扩越大了,她不自觉的便有些焦躁。这种慢慢感受死亡的滋味,让她心里很不好受。她现在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定要活下去!
蜻蜓的飞行速度逐渐变慢。
王灵韵躺在藤椅上一摇一摇的。她发现从刚刚开始,原本紧追不舍、四处飘悠的火星就不见了。而方子晋带路的这条通道,似乎是通往地下的。越往前走,便越寒冷。而施术者没有追上来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火在这里已经无法燃烧了。
可这股寒气,究竟是什么?
“秦时,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当太子的原因,是因为我害怕。”方子晋的脚步突然开始放慢,他往前走着,不敢回头看秦时,只继续道:“你还会正眼瞧我吗?”
转过身,方子晋看着秦时。他的身后已然是一条死路,一面发着微弱蓝光的墙壁,将路完全堵死了。
“我……”一时之间秦时不知该说什么的好,偏过头,明显逞强地道:“方子晋,你别搞错了,我本来就瞧不起你。从你一声不响就消失那天开始,我就知道……”
稍稍偏了偏眼神。看着方子晋认真盯着自己的神情,秦时突然有一丝心软和犹豫。
但下一秒,却依旧侧目不看方子晋,秦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道:“你配不上我。”
“就这啊。”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方子晋痞里痞气地道:“我知道。”
“哇哦,你是太子?”唐莺往前一步,走到方子晋的身边,上下打量着方子晋,边摇着头边愤愤道:“啧啧,心机真重,还装成乞丐。我突然明白我刚刚为什么差点死在那个陌生女子手上了,肯定是你害的!”
“哈?麻烦女人,你在说什……”
方子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莺打断了。
“喂!什么麻烦女人?我有名字,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唐名莺!”唐莺似乎在一瞬间找到了怒气的发泄口,不呆了不傻了也不懵逼了,不怕死也不管手上那奇怪的刺麻刺麻的感觉了,甚至还精神了起来“我跟你说,作为太子呢,不检点一点,喜欢寻花问柳一点,四处招蜂引蝶一点呢,这我都能理解,但是!跑来找你讨债的女人,还去掐死旁人就不太好了吧?”
唐莺眉梢一挑,说话的时候,她还特意加重了“找你”两个字。只要一想起独自来到异世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她,还没有创造什么传奇,就差点死在一个陌生女子身上,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不检点?寻花问柳?招蜂引蝶?秦时看了看唐莺。而后,再转头望向方子晋的眼神都不对了。
“等等,麻烦女……唐姑娘!”方子晋开始觉得这女人何止是麻烦,简直不是一般的麻烦“我能不能麻烦你有点根据再下结论,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成吗?”
秦时扇了方子晋一巴掌。
而小素衫在一旁逗着肩上的小猫咪,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一脸轻松。
蜻蜓飞到了小猫咪的头顶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方子晋身后的墙壁。
王灵韵倒了杯茶。拿出她在某个柜子里翻到的茶点,优哉游哉地吃了起来。
而杂货铺外早已是大火弥漫。
火星在天空中飞舞着。不断燃烧着的火势点燃了广场、房顶,以及各大主要干道。外面很安静,没有尖叫声,也没有悲鸣。没有树木倒下,也没有房屋坍塌。有的,只是燃烧声,以及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有那漫天飞舞的渺小火星。
王灵韵起身走到窗边。
隔着祭坛遥遥望向榕宫的所在,啜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