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韵跟着鹤羽来到了榕树城门口。
“主公小心。”鹤羽轻声提醒。
“嗯。”
她发现鹤羽是真的知道路。从荒郊野外一直到马车大道。一路走来,就算这更深露重的夜晚略微有些起雾,他们也依旧没有迷路。
就这样,两人跟散步似的一路闲游着,便来到了榕树城的门口。远远望去,城门紧闭,只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侍卫,站在大门中间守门。
王灵韵和鹤羽正打算前去询问,却被人捷足先登。
“让开让开!”一名粉衣婢女语气不善地道:“好狗不挡道,别拦着我家郡主的去路。”
而在粉衣婢女的身后,是一辆四面都是纱帐的车撵。清风袭来,车内飘来一股淡雅的香气。通过薄纱,可以大致看见里面女子的身形,以及那身相当华贵的穿戴。
王灵韵虽皱了下眉,却仍是往后退了几步。
鹤羽亦步亦趋,跟着王灵韵一起退后,让开了路。
“算你们识相。”粉衣婢女嘴角一扬,哼了一声后,便高抬着头离开了。
王灵韵浅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没规没矩的丫头,恐怕坐在车里的那位……
余光瞄着车上那抹倩影。
也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儿。
与此同时,端坐在香车里的郡主却扭过头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视线微偏,打量了几眼退至一旁的鹤羽跟王灵韵。
恍惚间,视野模糊,视线中的人影一闪。不过眨眼之间,停留在瞳孔里的两个人便消失了。就像是眼花了一样!
郡主扭过头去,却怎么也找不着王灵韵跟鹤羽的身影。
“信子。”朱唇轻启,郡主叫着那名粉衣婢女的名字。
“主子有何吩咐?”粉衣婢女走到车前,乖巧温顺的低头行礼,与方才那嚣张的模样判若两人。
郡主端坐着,半晌才缓缓开口:“可看见刚才挡路的那两个人?”
粉衣婢女先是一愣,再左右张望了几下,而后满脸疑惑地答道:“郡主,我们从平陵一路赶来榕树城,并没有遇见其他人啊。”
郡主沉默了。
榕树城那扇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车上的轻纱被风吹拂起,车轮又重新滚动了起来。
与大门紧闭时的寂静不同,城内俨然是另一幅景象——
原本守门的侍卫退至一旁,神情刻板却很有威严。城内灯火通明,就算已至深夜,街道上仍旧十分热闹,百姓们的嬉闹声,还有街头艺人的喷火声、叫好喝彩声……
平陵郡主的香车缓缓驶进榕树城。原本略显孤独的马车,也在不断前行中,逐渐融进城内那片灯火辉煌。
-
-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也许是由于跨越时空而产生的不稳定因素,使得鹤羽跟王灵韵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很简单,四周都是云,而鹤羽跟王灵韵就站在其中一朵……比较大的云台上。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枯树。
内心猛烈一震,王灵韵明明从没来过此处,却感觉这里似曾相识。
“雨神,嗝!”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酒香味,似乎有个醉老汉在跟她说话:“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王灵韵四处张望,她分辨不出这声音从何处而来。
“主公,怎么了?”鹤羽感到有些奇怪。
“你有没有……”王灵韵转而望着身前的树“听见什么奇怪的人在说话?”
“没有。”鹤羽如实回答。
绕着树走了小半圈,王灵韵摸了摸这棵枯树的树干,手感很厚实,甚至还凉凉的“它看起来,并没有死……”
“老夫老眼昏花也就算了,怎么雨神年纪轻轻眼神也这么差呢?嗝!”那个人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树当然是活的,还有……嗝!”
王灵韵抬头,这棵树上并没树叶,很秃,一眼望过去除了树枝什么也没有,更不可能有人躲在上面。
“老夫在这里!”醉汉眯着眼,举起手里的酒葫芦,又摇了摇。示意自己在这里。
与此同时,王灵韵也绕到了树后,就是那没巡视过的小半圈。刚绕过去,果然就看见了一位,喝得酩酊大醉的白胡子老头。他个子很矮,胡须极长,整个人都瘫在树下,抱着个有他一半那么大的酒葫芦,咕噜咕噜地喝个不停。
老头的身旁,躺着一根比他高的拐杖,仗的一头成弯曲状,上面还挂着个很大的铜铃铛。
“雨神,好久没见,你怎么变成个小女娃了?”老头眯着眼,嘴角噙着笑意,围绕在他身上的酒味很重。
“主公,为何这位老汉称呼您为雨神。”鹤羽有些奇怪。
而王灵韵的眼神却变得异常冷漠“我不是雨神。”
“哎呀——”老头伸了个懒腰,又往后靠了靠,坐高了点,仿佛话里有话道:“老夫已经在这个仙境里,呆了很久很久了,而这棵陪着老夫的老树,也已经很久很久没发过新芽了。”
鹤羽转头一望,却刚好看见某根细枝的枝头,已然冒出了一小撮嫩芽。
“这位老爷子肯定认识雨神,也肯定是醉酒眼花认错人了。”王灵韵的有意提醒,听起来却更像是威胁。
说罢,她便走到云台边缘,朝下望了望。然而云台下面还是天空和云,根本望不到底。
枯木仍在发芽,它的生机在一点点的恢复。
然而,那老头只是低头笑笑,许久不答,而后问道:“你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吧?”
似被戳中心事,王灵韵顿了下,逞强不答。
老头叹息着摇摇头,随后拿起了躺在一旁的拐杖,一边试图用拐杖支撑自己站起来,一边对旁边的鹤羽摆手道:“年轻人,来,扶我一把。”
鹤羽也没推辞,几步走过去搭了把手,将老头扶了起来。
只见方才还很大的酒葫芦,瞬间变成了小葫芦,挂在老头的拐杖上,置于铜铃下面一点。
“雨……”神字还未出口,老头便感受到王灵韵冰冷的眼神,像箭一样射了过来。随即,他立马改口道:“小姑娘,老夫看你能力尽失,身上的气息又与这空间相逆……”
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神微眯,继续道:“若不是被人设计,就是误闯进了时空缝隙,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时间。”
鹤羽没有说话,但看向那位老人家的眼神却有了几分赞许。
“而你身边这位少年,情况恐怕更加复杂。”老头欲言又止,他似乎感受到了鹤羽的变化,故作不知地将目光转向鹤羽,笑问道:“你的归处是哪呢?”
“我……”鹤羽感觉自己似乎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心里又很没底“不知道。”
老头目光一转,看向那棵原本枯萎的树。寥寥数语间,它早已抽枝发芽,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布满了小花苞。老头看着树,继续道:“你的灵魂是有归处的,却占用了别人的地方。”
“我没有记忆。”鹤羽垂下眼睑,语气淡漠,神情有些迷茫。
“哦……这样。”老人家点点头,瞳孔里倒映着满树的花苞,脸上带着些许惋惜“老夫,已经在这个仙境里,呆了很久很久了……”
说罢,他闭上眼,似在等花开,也似在回忆这棵老树,上一次开花时的模样。
没过多久,一树花开。花粉飘落,召来了不知从哪飞来的蝴蝶。呼吸间,还能闻到淡淡花香。见蝴蝶停栖在绽放的花朵上,翅膀轻颤,王灵韵眉宇间的冷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雨……咳,小姑娘,你阴差阳错来到老夫这里,还帮助老夫的这棵老树恢复了生机,功不可没,老夫自当该好好答谢你一番。”
“这……这棵树?”王灵韵的头顶大概已经冒出了很多问号“???”
见她的第一反应是疑问,而不是直接否定这树不是她救活的。老头忽然觉得这任雨神很有意思,他像是边哄又边吓小娃娃的长辈一样,先瞪着眼说了句:“没错,是你!”
又勾起嘴角笑着说:“的功劳。”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还未说出口,就被老头打断了。
“因为!你!”他的眼神坚定,神情严肃,句句重音。而下一秒,却又几步跳上树,笑着温柔道:“是雨神。”
“我!”不是。仍没说出口,就又被老头打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花好酒。”不知什么时候,老头又拿起了酒葫芦,他喝了一口酒,满足的叹息一声,豪爽道:“果然喝酒的时候,要赏花啊!”
鹤羽打量着那位老人家,感觉他身上透着一丝睿智的光。
而王灵韵却突然笑了,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在笑什么,可她似乎明白了,在这个老头面前否定自己是雨神这种事,毫无意义。
“还有酒吗?”王灵韵眸光流转间,无礼道:“不如也分我一点好了。”
“主公!”鹤羽显得有些担心。
“你也一起来。”王灵韵直截了当地命令道。
鹤羽面露难色,却仍是接受了王灵韵的安排。
“哈哈哈……”老人家笑着摇摇头,他半躺在树杈上,仰起头,自顾自地喝一口酒,道:“老咯老咯……”
接着,一个响指的功夫,树下就突然多出了一个圆形石桌。上边摆了几个寿桃,还有两个小酒碗。
老头一个翻身,便从树上滚了下来。他在落下的途中换了个姿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石桌旁的座位上。
王灵韵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并坐了下来。鹤羽跟着坐在了旁边。
“老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与人对饮了。”老头边给桌上两个小碗斟满酒,边感慨道:“上一次这样是和谁一起,老夫都已经不记得了。”
“我是鹤羽。”鹤羽自我介绍完,便看向王灵韵道:“这位是我家主公……”介绍到一半的鹤羽,突然有些词穷,因为他似乎并不知道他家主公的……名字。
王灵韵抿了口酒,放下酒杯,轻声补充了句:“王灵韵。”
“喔。老夫的话……”老头喝了口酒,和蔼地笑着:“老夫是寿星,从前人们都叫我祥瑞爷爷。”
一阵暖风吹过,树上的花被这股温暖尽数催开,花香撩人,混合着酒香让人倍感轻松。
王灵韵端起小酒碗,再次轻抿了一口。
酒水滑过喉间,花香沁入心脾,四周云雾飘摇,清风醒脑。偶有花瓣缓缓飘落,掠过发丝,落地而眠。
宛如,身处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