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刘三小姐双拳颤抖着,突然一用力,铜镜、香奁被扫到地上。价值连城的发钗滚落在地,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响声。
刘三小姐香肩微颤,高耸的胸脯急促的起伏着,皓齿死死的咬着樱唇,芙蓉面一时间有些扭曲。
小桃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的双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平复了好一阵子,刘三小姐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慢条斯理的站起身,走到那静躺在地的铜镜边上,伸出素手拾起那铜镜。
“小姐,您别动,让小桃来收拾就好”。机灵的小桃见小姐走过来收拾,迅速起身,急声道。
刘三小姐并未理会她,只是自顾的手执铜镜站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那如桃花般娇艳的面庞,顺手撩起因刚刚一时激动而掉下来的一缕发丝,眨了眨明亮的大眼,抿了抿水嫩鲜艳的唇。长叹一声,轻起朱唇对着镜中的自己道:“如此貌美,若是大人得见,将会如何?”
…………
皓月当空,红灯高挂,宋烟波一袭粉红衣袍端坐于绯纱帷幔下,转动着星子般璀璨的眸子环视房间周围,内心感叹,果然是当官的,办事效率快的没话说,仅半天时间就将一切准备妥当。这房间虽不是特别华丽美观,却是精致清雅给人一种特别舒适的感觉。
但看,桌案上的一双红烛不住的闪耀出火花,滴滴烛泪顺着蜡烛,直堆到锡烛台的地盘里,直至凝固,新的烛泪复又滴下。烟波又开始迷惑了,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开始只是为了应付难题,可现在细想之下,又觉得自己的行为透着怪异,却理不出头绪,道不清原委。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像初春泥土之下那一颗颗幼小的嫩芽,似乎正在急切的汲取养分等待破土而出那一日。
“姨娘,大人来了”丫鬟冬雪娇憨的小脸上漾着笑意,掀帘而入。
宋烟波将视线投向帘后,片刻,帘后转出一抹优雅挺拔的身影。白子昱仍是一袭月白长袍,腰间佩戴着那流云如意白玉佩,下坠金丝流苏,随着他的步子有节奏地摆动着。墨黑如流水的长发披在肩头还散发着湿意。看他这一身清爽竟然是沐浴过了。
烟波暗暗撇嘴,瞬间脸上便露出三月春风下桃花绽放般的笑容。优雅起身,衣袂飘飘迎上前去,给白子昱进礼。
白子昱勾唇一笑,将她虚扶起来,回头吩咐冬雪下去。
复又转过头冲着烟波是粲然一笑,直晃得烟波一愣。端详了烟波一阵,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
“如今细观之,方觉卿之颜色甚好”。
原本低头佯装羞涩的烟波,猛的一抬头。
什么东西?颜色甚好?我长得不难看我知道,可,大人你也不用在这种微妙的环境中吐出如此暧昧的言语呀。
看着宋烟波的表情由娇羞立刻变成惊惧,白子昱的嘴角划出一个大大的弧度,然后沉声道:“好了,天色已晚,我们就寝。”
就寝?烟波早已准备好了。
扶着白子昱走到床上,然后熟练自然地为他宽衣。之后,便走到床边的木柜,将上面的两双棉被搬下来,将之铺到床边的脚踏上,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铺完之后又拍了拍,感觉到手中软软绵绵的极舒服,遂,勾唇一笑,便要掀被而入。但是,眼角余光却瞟见白子昱身着白色睡衣坐在床边定定看着自己。烟波连忙回身,一看,骤然明了,原来是未曾脱鞋。可给白子昱脱完鞋后,他却还是丝毫未动。烟波疑惑,抬眼,见白子昱目光深邃仿若深潭。
倏忽,一只修长的手捏住烟波的下颚。
烟波心头一跳,只觉下颚紧紧地被固定在那人手中,动弹不得。
然,白子昱只是攥着她的下颚并无其他动作,静默片刻后更是将手松开,不再理会烟波,转回身拉起被子,自顾自的睡觉去也。
烟波愣愣的看着白子昱的一些列动作,直到他转过身去,才回过神。
暗道,这人真怪,吓的人心肝直颤,他倒是先睡着了。
起身,吹灭桌案上的蜡烛,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回地铺,拉起棉被的一角,“滋溜”一下钻进被里,将头罩住,在棉被里进行脱衣大业,待脱完衣服,长舒一口气,将被沿压严,伴着烛火泯灭后那圈圈青烟以及碧罗纱窗外那高悬夜空的明月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那面壁而卧的男子早已将头转过,借着纱窗外透过的月华,大睁着光辉闪耀的眼眸细细端详着脚踏上的女子,无意间,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
…………
莺声呖呖,雀鸣喈喈,清晨的鸟儿繁忙如斯,清晨的宋烟波却还是呆愣在床上,正苦思冥想,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奇迹而伟大的由脚踏翻越到床上的。
今天是个好天气,县衙内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不光是因为今天天气好这个事实,更重要的是人们都感受到了由县令大人身上散发出的如春风般的和煦气息。上至县丞、主薄、典吏下至衙役、奴仆,甚至是受审的疑犯均能深刻体会到县令大人的和善亲切。当然,疑犯的体会是更加深切地。
堂下的这个陈氏,是静海县城外九仪村的一刘姓地主的外室,那地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到陈氏那里去睡一宿。可就在今晨,有人发现那刘姓地主吊死在陈氏院门口一颗梨树下。且有人证实,陈氏有欲意逃跑,嫌疑重大。如此,这陈氏便做嫌犯被押解到这公堂之上。
陈氏跪在那劣迹斑斑的被告石上,全身剧烈颤抖无法自抑。
看着那被告石便知,那长石板上触目惊心的碎痕是犯人于其上受了各种各样惨烈刑罚才至如此。跪在这上面怎能不叫人胆战心惊、肝胆俱裂。
“陈氏,你可有话说”。如春风拂面般暖人心窝的声音在这大堂上响起。
这问话就像惊堂木一般,惊得原本大堂上的那点杂碎声音瞬间消失无踪,“肃静”二字实至名归。
原本手持铜棍面容严肃的皂隶们此刻皆惊异的瞪大眼睛看着月台对面的同伴,当然了,原因是他们不可亵渎县令大人的官威,遂,只有亵渎同伴了。
而提着笔的的主薄则瞪着眼睛纠结于笔下那个大大的圆点,适才被县令大人那温柔的审问声吓得一抖,笔力没有掌握住,便出现了失误。
县丞大人陈念则更为直接的。只见他张着嘴,睁大眼,眼中蕴含着询问,询问的是——少爷,你能确定你今早吃的是什么药?
但是,战栗中的陈氏在听到这一声问候后,奇迹般的镇定了下来。平静片刻,开始讲述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陈氏自小就与那刘地主青梅竹马,曾经两小无猜互定终身,在双方家族的认可下订了亲,怎知,在陈氏十四岁那年,陈氏的家族突生变故,最后竟倾家荡产,成了破落户,再也不可与刘家相比。也正因此,那刘家不顾道义硬是退了这门亲事,另结亲家,次年那刘地主便与邻村一大户家女儿成了亲。为此,陈氏万念俱灰,选择远嫁他乡。
十年后,历经人间悲苦的陈氏满怀恨意回到家乡,为的便是报仇。她接近刘地主,成为他的外室为的是要破坏他们夫妻和睦。在听闻,他们夫妻并没有因她的介入而反目,她便心生杀人之意。她认为,既然她悲苦,他们也应该陪着。
于是,在筹谋了许久之后,于昨天夜里,她趁刘地主喝醉,便拿着一根绳子将其活活勒死,然后把尸体运到院门口的梨树下,造成他自杀上吊的假象。可收拾完细软欲从今后门逃脱时,却被人撞见。
“大人,民妇所述,均为实情,绝无半点隐瞒。”陈氏满面凄苦的向县令大人磕头认罪。
看着堂下蓬头垢面、泪流成河的陈氏,虽是震惊,但心下更为疑惑,为此白子昱充分发挥查案本能,不觉开口问道:“陈氏你为何如此轻易便了认罪,说,你可有欲意包庇之人?”声音还是那样清润温煦。
闻言,陈氏连忙磕了好几个响头“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实是民妇之罪,与他人无尤。民妇虽是乡野村妇,但闻大人仙音,觉大人之音如此和厚温暖,那大人就定是那千古难得一遇的好官,定会为百姓造福。民妇自知罪孽深重,内心惭愧,实不应欺瞒于大人,陷大人于不义。遂,禀实相告啊,大人。”
公堂之上,堂内之人皆震惊,心中无不感慨,县令大人不愧是进士及第的高材生,竟摸索出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审案之道,实在是,高啊!
此案,最后变成了这静海县的佳话,为后人所传诵。深谙经过,也成为了人们耳熟能详、津津乐道的故事。为此,当地之人无不感叹于那位白姓县令大人的才高德厚。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案件之所以奇迹般的真相大白,这最根本的原因是,那一天,县令大人,心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