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那条河可以说差不多承载了米洛童年所有的欢乐时光,孩子们在那里洗澡洗水捞鱼摸虾就不说了,那清澈的河水还有着极为奇特的消炎效果。
小时候米洛他们打预防针,胳膊上总会肿起一块儿来,又痒又疼的,暑假里面在河水里泡上几天不知不觉的就会消了肿没了痕迹,那个地方过了多少天之后还能看见一个清晰的疤,现在想想,打针能给人胳膊上留个疤,那都是些什么针啊?后来听说那个是卡介苗,留下那种圆形的疤是接种成功的表现?
印象最清晰的就是米洛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是在夏天,那天晚上米妈擀了面条,做了一锅西红柿鸡蛋汤,米爸随手捡了个板凳放倒了给她放锅子,因为担心兄妹俩打闹会弄翻了汤烫到,米妈就一条腿拦在汤锅外头不许他们俩接近,自己一手拿着勺子给碗里面舀汤,哪知道谁也没留意这个板凳少了一条腿儿,一锅热汤一下子倾斜过来,整个的扣在了米妈的一条腿上。
米洛之所以清楚的记得这件事情,是因为后来那条河被人为破坏了之后,米妈曾经不止一次的讲过,她烫伤那样的严重,痛得几乎不敢动弹,抹烫伤药和香油也不起作用,后来硬是叫米爸收拾了好多衣服用自行车载着她去河边,一边把腿泡进河水里面一边洗衣服,过了些日子之后烫伤那一块儿那么大块的皮肤居然就一块块的脱落了,重新长了新的皮肤。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保住这条河,不只为了所谓的河水效果,也是为了家乡曾经美丽的景色。
“洛洛!洛洛!”有人来问岳乐爷爷的事儿!“米罗这几天什么事儿也没干,就天天守着岳乐住过的地方等着那些来找他的人出现,真正验证了守株待兔这个事情的可行性,功夫不负傻小子,总算是给他等着了。
聂振有些郁闷的看着那个自称知道岳乐下落的大脑袋小孩咋咋呼呼的跑进屋去,抬头看了看眼前低矮的平房,老爷子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穷折腾,弄得一班小辈儿五湖四海的找人,这样的穷地方他也能待得下去。
几个跟聂振一块儿来的年轻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每次都是这样,他们眼看着就要找到人了,那老爷子就先一步的溜了,躲猫猫的游戏玩了好几年了也不见他累,年轻人都已经吃不消了。
大黑狗跳起来冲着进来的陌生人就是一阵狂吠,米妈从屋里出来,一眼瞧见进来的几个年轻人个个精神,穿着笔挺的白衬衫,还带着折痕的裤子,铮亮的大皮鞋,一张脸上就好像开出了花,这打扮这模样,简直就是有钱人的代名词啊,一边呵斥着大黑狗边儿去,一边招呼人进去:“屋里坐屋里坐,外面热呢,屋里喝口水。”
米洛穿着爸爸的拖鞋,小脚丫子几乎完全从拖鞋里探了出来,翘着受伤的大脚趾,瞪大了眼睛看着进屋来的几个人。
聂振一进门就对上一对黑亮的眼珠子,是个年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梳着两条小辫,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眼神里面就带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他看着好玩,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绿箭来:“来,给你糖吃!你叫什么名字啊?认识岳乐爷爷不?”
米洛不屑的接过绿箭,瞧见米罗一脸羡慕的样子,这东西在这时候对农村孩子来说还是件稀罕物儿,只在电视上见过:“哥,给你吃。”
米罗害羞的转过头去,不肯接,米洛咧开嘴笑,居然还能看到哥哥害羞的样子,真是值得怀念的场景。把绿箭丢在桌子上,米洛叉起小腰,神气活现的问:“你们就是岳爷爷说的,会买我家宝贝的人吗?”
聂振顿时愣住,看看这小孩儿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买你们家宝贝?”这地方能有什么宝贝?难不成买些粮食带回去?“岳爷爷说的?”
“对,就是岳爷爷说的!”米洛给以肯定,想起什么来,自己转身跑到西屋去,把岳乐那件中山装拿了出来,那只小蝙蝠带回来之后就被她偷偷地藏在了床底下的纸箱子里头,还放了点儿碎苹果什么的,要是给米妈发现了,一准儿扔出去。这几天也没见那小东西出来活动,说不定已经飞走了。
聂振一见那件中山装,立马就能肯定这就是老爷子的,那衣裳都是特制的,料子一摸就能感觉出来,能把自己的衣裳都给了人,看样子老爷子跟这小丫头关系不错啊。
“岳爷爷说了,你们会给我家的宝贝找一个好的买主,给一个公道的价钱的!”米洛很懂得以势压人,看样子就知道眼前这几个对岳乐那老头儿很是尊敬,不趁此机会搬出岳乐来压制对方那就是她傻了:“爷爷还说了,你们看了他写的这个东西就明白了!”把岳乐写好的鉴定书交给了聂振,自己却紧紧地抱着装有掐丝珐琅印泥盒的小匣子不松手。
聂振看了鉴定书之后表情很精彩,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狰狞,自己一群人求着那老家伙留下来帮忙鉴定啊收点东西什么的,那老家伙还百般推脱兔子一样的到处乱跑,在这里就是完全不收任何回报的给人家鉴定,还要挟他们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他怎么就那么为老不尊不要脸呢?
米爸米妈紧张的看着这些人,唯恐人家不要,要是他们自己出去卖的话,要卖给谁都不知道啊,更被说摸清楚价钱了。
聂振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可以看看东西吗?”
米洛点点头,打开了匣子,自己把掐丝珐琅印泥盒拿出来,双手捧着放在桌上,示意对方可以看了。
瓷不过手她是知道的,景泰蓝不是瓷器,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先放下再说。
聂振有些意外的看了米洛一眼,一般人听了对方要看,下意识的举动应该就是把东西递给对方才是,这孩子却表现得不大一般,难不成那老家伙在这里的时候教过这孩子几手?
另外已经有人从口袋里面拿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地查看,岳乐的鉴定书没问题,他们还需要确定岳乐离开之后这东西有没有出过问题才行,仔仔细细地查看完之后才对着聂振点点头:“东西没问题。”
聂振也明白,岳乐那老家伙虽然不着掉了一些,但是说到鉴定和识人上还是有一手的,他亲自鉴定过的东西自然有保障,他能放心这孩子一家的为人,自然也是信任对方不会做什么手脚的。
实际上,米家一家人别说压根没想过动手脚这件事儿,就算真的想过这事儿,他们也根本就不会!造假,尤其是古董造假,那可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
“这东西品相完好,不错。”反正自家也需要这些东西,索性收了得了,就是岳乐在其中插了一手,他们不能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了:“保守估计,售价应该在百万之内,景泰蓝这东西应该还有着升值空间的,既然是老爷子交待了的,我也不赚你们的,八十万,如何?”
他一开价,米爸米妈加上米罗整个就傻了,虽说早就预料的东西值钱,可万万没想到人家张口就是八十万,八十万哪!可不是八十八百,他们一辈子没见过那样多的钱啊!
对于这个价格,米洛还是极为满意的,眼神里也不禁透露出些许感激,景泰蓝的价格的确还有很大的上浮空间,真正值钱的时候是在2000年以后,而在中贸圣佳2002秋拍会上,清乾隆掐丝珐琅开光御制诗句方壶成交价也只是55万,而到了2005年香港佳士得春季拍卖会上,这件藏品的成交价就达到了190万。
他们家不可能留着东西等着2000年以后再出手,米洛还指望着这第一桶金先改善一下家庭情况,为以后的事情做好准备呢,自然更加不会拦着不让卖,聂振给的价钱已经很高了,可以说,他收回去若是马上出手的话,绝对会亏本,除非收藏个几年之后才有可能赚回去。
“这位大哥哥是个实在人!”米洛小大人一般的一句话说出来,顿时惹得包括聂振在内的几个人一阵哑然,她却已经极为迅速的把东西收拾好:“那咱们就成交了!看在大哥哥你这么上道这么够意思的份上,你跟我来,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聂振在同行者们戏谑的目光里郁闷的跟着小丫头出来,米洛笑眯眯的打量着他:“大哥哥这么爽快的给了这样高的价格,肯定是奔着岳爷爷去的吧?你放心,就冲你今天的表现,我一定在岳爷爷面前多说你几句好话!”
“那可就多谢了。”聂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丫头还挺聪明,没错,他用这近乎吃亏的价格买下掐丝珐琅印泥盒是有目的的,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看穿了。
这孩子真的只是个七八岁的娃娃吗?
“爷爷前几天知道你们找到附近了,急急忙忙坐着拖拉机跑了。”米洛毫不愧疚的出卖了落跑的岳乐,那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还玩这种把戏,鄙视他:“不过他好像对我们村子里的七子坡很感兴趣,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