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并没有收藏,我是个穷人。虽然我这里有很多不错的东西,但却不值钱。”
“您不怕别人偷吗?”
“不怕。”
“在这幢房子里,您住多久了?”
“有五年之久了吧。”
正在这时,很响很急的敲门声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我的委托人把门一开,那个美国佬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
“找到了!”他大叫着,手里举着一张报纸,“南森·加里德布先生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发财了,我们的事有眉目了。福尔摩斯先生很感谢您的帮助,但现在看来就不用麻烦您了。”
他把那张报纸给了我的委托人,他瞪大眼睛仔细看那广告,我和福尔摩斯也走到近前看那广告,上面写着:
霍华德·加里德布
农机制造商
经营捆轧机、收割机、蒸气犁及手犁、播种机、松土机、农用手推车,装有弹簧座椅的四轮马车以及其它各种设备,兼为自流井工程估价。
咨询地址:阿施顿·格罗司温罗建筑区“噢!太好了!”主人高兴地说,“三个人都齐了,就可以办事了。”
“我在伯明翰有个代理人,是他把这份报纸给我寄来的,我们必须尽快把这事办妥。我已写了信给这个人,告诉他明天下午四点您会去他的办公室和他见面。”
“你叫我去见他?”
“福尔摩斯先生,您觉得怎样?您说我这样安排对吗?试想一下如果我去告诉他这样一件事,他会相信我吗?但南森去就不同了。您有背景而且年龄又大一些,不过您如需要我陪您一块去,我会很高兴的,但是我明天会有很多事要做,如果需要我帮助,我们立即赶到。”
“噢,我已有好多年没有……”
“不要紧的,加里德布先生,我已替您安排了行程,明天您12点走,下午两点就能到了,您和这个人见面将事情说明,再弄个法律公告证明有这个人就行了,当晚就可以回来的。”
他大有感慨地说,“我从美国大老远来这儿,而您只需乘车一百多英里就行了,这算得了什么?是吧?”
“的确,我认为他说得没错。”福尔摩斯说。
“好吧!如果您希望我去,那我就去一趟,如果不是您,我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机会得到那么多遗产呢,所以,我不能拒绝您的请求。”南森·加里德布说。
“好,那就这样了,还请您快些告诉我详情。”福尔摩斯说。
“我会通知您的。”他看了一下表又说,“我还有事,得走了,南森先生,明天上午我会送您去伯明翰。您走吗,先生们?哦,那我先走了,明天晚上会有好消息告诉您的。”这个美国人说。
当他离开这个屋子时,福尔摩斯立刻变得精神开朗起来。
“我能看看您的这些宝贝吗?”他说,“我们这个职业要应用广泛的知识,您这里就像一座知识城堡。”
南森听了以后很高兴,那双眼睛又变得炯炯有神了。
“我很久以前就听说你很有能力,知识渊博,我很高兴带您看看,假如您有时间。”
“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我看您那些物品都分了类,我想,如果您不讲解也没问题,我明天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没有,欢迎您来,不过明天我不在。但你可以在四点前找桑德尔太太,让她带您进来,她有钥匙。”
“可以,正好明天下午我才有空。不过您如果跟桑德尔太太说一声,那就更好了,还有,您的房产经纪人是哪一位?”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让南森很是疑惑。
“爱奇沃璐的霍洛伟·斯弟尔经纪商。但是您问这个有什么事吗?”
“我也很喜欢考古,尤其是对于建筑。”福尔摩斯笑着大声说:“我一直在考虑这是什么时代的房子,是安妮女王时代的还是乔治王朝的呢?”
“我确定是乔治王朝的。”
“哦,是这样。我觉得会比这早些,这个也好办。就这样,加里德布先生,再会,祝您去伯明翰一路顺利,愉快返回。”
南森说的那个经纪商就在附近办公,但我们去时,他已经关门了。没办法,我们就回了贝克街。饭后,福尔摩斯又和我讲了这件事。
“看来这事要有结果了,”他说,“你已心中有数了吧?”
“抱歉,我还没有思路呢!”
“事情已有眉目了,不过还要等到明天才能有结果,你发现那个广告,有什么异常吗?”
“那个“犁”字似乎拼错了。”
“哦,华生你进步了,也注意到了。排字的工人是按原稿弄的,另外“装弹簧椅的四轮马车”是在美国常见的,而且美国自流井相对英国来讲要普遍得多,这就说明是个美国的广告,而又为什么称是英国的广告公司呢?你说说看?”
“我想这是那个美国人自己做的广告,不过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了。”
“没错,还有很多种解释,但无论如何,事情明摆着,美国佬就是想让南森去伯明翰,我很想阻止他去,否则只会白跑一趟,不过我又一想,让他出去转转也好,好腾出地方,华生,明天一定会有结果的。”
清早,福尔摩斯就外出了,中午他神色凝重地回来了。
“华生,这件事要比我想象的还严重,我说了以后你一定会和我去冒险,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这次行动真的非常危险。”
“福尔摩斯,我和你不只冒一次险了,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不过到底有什么危险呢?”
“我们真正遇到对手了,上午我将约翰·加里德布律师的真实身份查出来了,他就是恐怖的“杀手”伊万斯,他残暴而又聪明,以谋杀而出名”。
“但是我仍然有些不明白。”
“对呀,因为你的职业用不着背“新门监狱”的大事记,也不用知道。我上午去了老朋友雷斯垂德那里,他在伦敦警察署,那里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讲缺乏想象,但他们办事却很有条理,很全面。我想能在他们那档案里找到些线索,果然在罪犯人员的照片中我发现了那个美国人的圆脸,姓名在照片下写着,詹姆斯·文特又叫莫尔克罗芙特,外号“杀手伊万斯,”然后福尔摩斯从他衣兜中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他的资料,我从档案中摘抄的。”
我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男,四十四岁,芝加哥人,曾因枪杀三人而在美国轰动一时,后通过关系离开了监狱,于1893年来了伦敦,1895年1月枪杀一人,是在滑铁卢的夜总会因赌牌而与对方发生争执而杀死对方的,是对方先动手的,死者是芝加哥出了名的伪钞制造者,叫罗杰·普莱斯考特。1901年被释放,但警方一直对他进行监视,目前,仍无不良行为,此人较为危险,常带武器,并且很好与人动手。华生,我们的对手不简单,穷凶极恶呀!”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噢!不要急,很快就要有结果了。另外,我还去了南森的房产经纪人那里,他说南森在那儿住五年了。之前,房子曾有一年没租出去,前一位住的人是无业的男人,叫庆尔德·伦,他的长相别人还很清楚的记得,不过那人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并没有了消息。
“他长得很高,留着胡子,皮肤很黑,而被“杀手伊万斯”枪杀的那个人叫普莱斯考特,据伦敦警察厅的人说个子也很高,也有胡子并且面色很黑。我们如果这样想,你看对不对?假设被杀的那个人是普莱斯考特,就住在南森现在居住的屋子里,也就是经纪人所讲的那个人,这样,我们就会有线索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马上就把这事搞个水落石出。”
于是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手枪给了我。
“我们应该有所防备,毕竟对手是一个阴险狡猾的杀手,我身上也带把手枪,是我最喜欢的那支。你休息一小时,我们再去莱德街冒险吧!”
在四点钟,我们正好到了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宅子,女仆桑德尔太太就要走了,看到我们没有盘问就让我们进去了。这个门装的是带弹簧的那种锁,她临走时将门锁好从凸窗前走出去,这下整个房子一层就剩下我和福尔摩斯了。他很快看了一遍现场,一个没有靠墙的柜子放在黑暗的角落,我们两个就在柜子后面隐藏起来。接着福尔摩斯悄声向我介绍了一遍他的想法。
“看来,他是要让这个容易受骗的收藏家离开这儿。但南森又不出门,所以让他大费周折,为了达到目的才编了这个加里德布的故事,华生,我认为这个人让“加里德布”的姓氏给南森带来这么奇怪的事,证明这个人的确很聪明,而且阴险,我肯定这一点。”
“那么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我们来这就是要查清这件事的究竟。据我了解分析,这事与南森并无瓜葛,却与被杀的那个普莱斯考特有联系,他们俩或许是同伙,这个屋子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开始,我想或许是南森收藏品中有些值钱的东西,而这让那“杀手”感兴趣,但是当知道那个印假钞的在这里住过,我就不这么认为了,噢!下面就让我们耐心地等待吧!”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这时我们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开关大门,我们就又往里动了动。紧随其后发出了金属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那个美国佬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他将门轻轻关上,很机敏地向屋子四周看了看,看没有其它情况后就把外套脱下来了。直接向那个放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快速走去,他步履很快,似乎大有把握一样,他将桌子向一边一推,卷起地板上的方地毯,又从他内兜拿出一根小铁棍,跪下来用力地撬地板。不一会儿传来了木板滑动的响声,一个小方洞显露出来了,然后“杀手”用火柴点着了一支蜡烛,接下来我们就看不见了。我们意识到机会到了,福尔摩斯碰了我手腕两下,示意我行动,于是我们用最轻的脚步向那个小方洞轻手轻脚地走去,尽管我们走得又慢又轻,但脚下那早已破旧的地板还是发出了“嗄吱嗄吱”的响声。突然,黑洞中探出了美国佬的头,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当他看见我们时,双眼的愤怒马上消失,脸上迅速堆满了笑容,因为他已感觉到有两支手枪对着他的脑袋。
“好,不错!”他从下面爬了上来并用平静的语调说,“我知道你很聪明,很有办法,先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的预谋,却让我像傻子一样演戏,很好,你赢了,我服了。”
刹那间,他迅速将手枪从胸前掏出并放了两枪,我立刻感到大腿像被烧红的烙铁烙了一下,有一种强烈的灼烧感,“咔嚓”,福尔摩斯的手枪已用力砸在他的头上,他被打倒在地,趴在那里,满脸是血。福尔摩斯拿起他的枪。然后,我被福尔摩斯用他又瘦又长但却结实有力的臂膀扶到了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你有没有受伤,华生?天哪,上帝保佑你别受伤。”
从一贯严肃而又冷漠的脸上,我感觉到了无限的关爱和深深的担心,今天才受一次伤,就是多受几次也行,我看到那向来坚强而又有光采的眼睛润湿了,嘴唇因为着急也在抖动。只有这次才让我真正感觉到他不仅仅聪明绝顶,而且还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无愧于我多年来对他的帮助和支持,这一点就足够了。
“没事,福尔摩斯,只是皮外伤。”
他将我的裤管用小刀割开。
“噢,太好了,”他轻松了许多,“只是擦破皮。”他将目光转到了被俘的“杀手”身上,那俘虏不知所措,紧张得不得了。
“你今天要是害死了华生,就休想活着离开这儿。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那个“杀手”此时无言以对,只有满面愁容地坐在原地,我在福尔摩斯的搀扶下向那小黑洞走去,因为那个小烛头还在点着,所以能看清里面,只见里面乱七八糟,有许多瓶子,一些早已长了锈的机器,很多废纸,另外,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许多小包,看上去很干净。
福尔摩斯说:“噢,原来是制造假币的一部印刷机设备。”
“没错,先生。”“杀手”一边说一边向椅子那边走,并坐下,“它的确是伦敦最好的伪钞制作机器,这是普莱斯考特的东西,这小包里装得是每张100英镑的伪钞,大约两千张,每个地方都能用,没有人能分辨出来。
我们做笔买卖如何,你们随便拿多少都行,只要放了我。”
福尔摩斯笑了起来,大声地笑。
“先生,我们向来不那么做,像你这种人不会有地方藏匿的,是你把普莱考特杀了吧。”
“不错,先生,因为这个我坐了五年牢,尽管是他先动的手。五年,我能在这五年得一个最大的奖章,普莱斯考特制造的假币与伦敦银行生产的钱没有人能区分开来,如果不是我,那些假币早已在伦敦上市了。我呢?是惟一知道他的生产假钞地在哪儿。你想想,这样我来这儿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当我发现,这个收藏家在这个屋子呆着不出门时,我就只好利用他古怪的姓氏来让他离开。我当时真应该杀了他,这对于我很容易,但我不会杀没有武器的人。福尔摩斯先生,你看,我什么都没做,既没拿机器,也没杀那个南森,我会有罪吗?”
“要让我说你就是蓄意谋杀,但我这管不着,以后的事别人负责。我现在主要就是将你缉拿,华生,给早有准备的伦敦警察署打电话,让他们来。”
这个故事就是由“杀手伊万斯”引出的三个加里德布的离奇故事。后来有人说南森因为期望太高而失望太大,所以精神出了问题,被人送到了布利斯克顿疗养院。那套制假钞的机器被查出来后,伦敦警察署特别激动。虽然他们了解到有这样一台机器,但自从普莱斯考特死了,就没有办法将它找着了,这个“杀手伊万斯”真是立了大功,几个负责破这个案的人终于能放下心来了,毕竟制假钞者是大家的公敌。这几个人真是想为“杀手”去争取那个大奖章,无奈法庭是不会允许的,没办法,“杀手伊万斯”又进了他出来不久的监狱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