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一心愿她能够按照原本的方向去成长,是以即使是多了几分傲气,他也不曾真的以为忤逆。
而这一幅字,却写得柔弱软沓,数处笔力不继,字里行间隐隐浮有泪光。皇帝思忖她写时不知是何等悲戚无奈,竟然以致下笔如斯无力,只觉心底汹涌如潮。
半响,杨清偷偷进了来,望见皇帝目光只是盯着那字,那眼神仿佛要将那写着墨色的贡纸剜出几个透明窟窿来。
一时到了午膳时分,杨清见得皇帝终于将那字慢慢卷了起来。他自顾自将那字收在了书案抽屉里,拣了一个空的抽屉放进去。
午膳照常摆在含元殿偏殿,用了膳之后,应天成若有所思的踱着步。少顷缓缓挥了挥手,命人皆退了下去,终究是面色凝重,一言未发。
午膳后杨清亲自服侍天子在寝殿里歇了午觉,连日操劳,应天成原本也是疲惫已极。殿里点了安神的檀香,窗棂里露出点点折射进来的光线,投在罗帐上,却是一点昏黄的印记。
应天成心中思潮反复,翻了一个身,忽然问道:“她打发谁送来的?”
杨清吓了一跳,犹以为皇帝不过梦呓,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话,方答:“是差了紫陌殿里的淑燕送来的,陛下放心,那是奴才挑选的宫女,不会有错的。”
皇帝又问:“那宫女还说了什么?”杨清道:“淑燕倒没说什么,只说贵妃主子打发她送来,说是给陛下带的话和字卷。”
他心中反复思量着那一句,那短短的几个字,却有着千钧之力一般的沉重。
她想要个孩子?自己会和她有个孩子么?那个孩子……不知会是怎生的模样?他辗转反侧,只觉心中原本的恨意渐渐被压了下去。只为了她这一句话,便无端的觉出先前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细细想去,愈想,他愈发觉得胸中焦渴难耐。禁不往起身命杨清倒了茶来,滚烫的一盏茶吃下去,重新躺下,朦胧方有了一点睡意。
一时睡去,她那极清丽的字迹,蘸着氤氤的泪水,却似乎重新浮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