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头,与正文联系是有,但不太多,不喜欢可以直接跳过~)
酆都,鬼城。
大街上有些冷清,本该是热闹的集市早已经是空无一人,巷子里还有孩童玩乐之后留下的陀螺与那如同厉鬼面庞的面具。
风胡乱吹过,将巷口那堆起的火盆吹出了火星,火星的光芒摇曳,继而化作灰白,扑向天空。
城门口还是那样萧瑟冷清,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在护城河的对岸,密密麻麻排布着无数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
而站在整个队伍最前方的是一匹黑色的骏马,还有骏马上那个神情严肃的男人。
男人沉默不言,身后的整个队伍便谁都不敢说话。而身后队伍的呼吸正如同男人胯下黑马的呼吸声那般,沉重。
“将军,时辰不早了。”副将鼓起勇气来到了骑着黑马男人的身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将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不知是浓烟还是什么正缓缓聚集,形成了黑色的云朵,那黑幕将要遮住即将落下的残阳。
“再等等吧。”低下头,将军看了一眼两边的景色。
树荫随着微风摇曳。
这本该是极为正常的景象,但副将随着将军的目光看去的时候,脸色却因为惊慌失措而起了变化。
因为那摇曳的树荫,正好似鬼影在萌动。
“将军!你手头捏着十万士兵的生命!”副将有些着急了,竟然大声地说道。
前排的士兵们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三分感动带着七分惊恐,感动在于副将居然会关心自己的生命,而恐惧在于,副将竟敢这么对着将军说话。
士兵们的目光盯着将军,心里揣测他在想什么。
“我知道。”将军出乎意料地没有发脾气,只是很平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士兵们有些诧异,但最诧异的,还是将军身边的副将。他在听到将军这句话之后,便安静了下来,低下头开始反思了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在酒楼与人一言不合便能大打出手的将军,竟慢慢收敛起了他的火爆脾气?
副将回忆起来,自从跟随将军一起南征北战至今,似乎从未经历过一场失败,哪怕是再艰难的战斗,也会最终消灭了敌人,这不正因为是将军的功劳么?
不由地,副将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怀疑面前的这个男人?又或者是因为对面那座城,又或是城楼上的那个人,而让自己早已经心生恐惧?”
对面的城楼上,只有一个人,一个长发偏偏的女子,黑袍加身,而她的手里,有一只红火如同太阳般的鸟儿。
正因为这个女人,十万大军便被阻挡在了这里,因为这个女人,副将的心神才会不宁,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这个常胜将军才收敛了自己的脾气,迟迟不肯做出攻击的决定。
残阳如血,将要落下山头,而那团黑色的云,渐渐占据了天空。
“好了,你走吧,陪了我这么久了,我不愿意你陪着我死。”楼上的女子对着手上那只鸟儿说道。
只是,那鸟儿似乎有了灵性,只是盯着女人的面庞,不肯离开。
“快走吧,这座城,是守不住的,我也会死。但你,不该死,也不该被永世困在牢笼里。”女子微笑着便将生死挂在了嘴边,仿佛这一切都无所谓,很是云淡风轻。
那只金色的鸟儿垂下了头,用嘴轻轻地啄了下女子的手指。
黑袍女子闭上了双眼,似乎极为享受这一刻的安静。
而她的记忆,却回到了几年之前。
明媚的午后,信步在街的她听到了酒馆里传来的打砸声,有些诧异,当她走进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少年手里提着木凳与人争斗。
对面虽然是三五个汉子,少年虽然已经被揍得头破血流,可他手里依旧拿着那一根木凳,死死不肯松手。
少年的脸上有着所有人在年少时候都会有的倔强,而那份倔强,却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很意外也是很平凡的初见。
缓缓睁开眼,岁月便从这一闭目一睁眼中流逝,不可逆转。后来她与那少年有着书信的来往,算是在人海中萍水相逢却互相依偎。
毕竟生逢乱世,她知道想要活下去不容易。
书信中,有温心的甜言蜜语,也有失落时候的互相鼓励,也有着关于对错的争论与吵架。
有少年第一次杀人之后的彷徨与女子的安慰鼓励,有少年因为神勇表现之后升官的神气得意与女子的庆贺与警示,也有少年承诺若他成功之后必将娶她的海誓山盟,女子更是欣喜等待。
但时光如洪流奔走,少年后来成了将军,南征北战,书信便渐渐地少了,而她也成为了酆都城的城主。
前几日,女子收到了来自少年的来信,而她却不知道,这封信竟是她与少年的最后一封信。
这是一封战书。
“当初捡你回来,你受重伤却总想飞走,可如今,为何你又不走了呢?”黑袍女子问手里的那只金色的鸟儿。
鸟儿不会说话,只是用头蹭了一下女子的手掌,可无济于事,因为它看到了女子眼神中的坚决。
挥动了翅膀,金色的鸟儿一跃而起,飞向了将近夜幕的天空。当它飞至酆都城上的时候,却发出一声惊叫。
这一声惊叫极为清亮,带着几分凄惨与不舍,仿佛是要传到九天之上。
“真是一个蠢女人啊,若你将它留在身边,或许还有几分胜算。”看到那金色的鸟儿如同金线一般飞走之后,将军终于抽出了剑。
“杀!”随后,战鼓声震天,十万黑甲大军终于动了,随着将军拔剑而出的杀意,动了。
此时,日落西沉,天空中黑幕刚拉起。树荫摇动,如同千万鬼魅,摄人心魄。
……
……
没过多久,将军便站在了酆都城楼上,他手里的长剑,正落在了黑袍女子的咽喉上。
“将军!城里一个人都没有!但应该是来不及撤退,物资还算齐全……”副将走了上来,还没说完,便被将军一手制止。
“知道了,你下去吧,跟兄弟们找个住的地方,喝点酒吧。”将军说道。
副将知趣地走下了城楼。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软。我本以为你会将物资毁掉,毕竟我们所剩的粮草不多了。”将军说道。
“你应该知道,自古酆都城都是中立的。”黑袍女子似乎没听到将军的话,自言自语地说道。
“若是你将‘朱雀’留在身边,或许今日就是我身首异处了。”将军继续说道。
黑袍女子站了起来,有些轻声地说道:“怨不得你,是我没能力,守不住这酆都城。在我走后,把那些都烧了吧。”
黑袍女子轻轻握住那柄长剑,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在了将军的手上,说道:“酆都城主,永远不会死于他人剑下。”
说罢,黑袍女子将那柄长剑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一摇一晃地走上城楼,纵身一跃。
将军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长剑,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忽然,这时,一阵清鸣声传来,一道金光如同流星般飞过将军的眼前,是那只金色的朱雀。
只见朱雀的嘴里衔着黑袍女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向远处,如同一颗小型的太阳,发出夺目的光芒。
“真是一个蠢女人,但是一个好女人。”将军仔细擦净了长剑上的鲜血,走下了城楼。
……
……
庆功宴还在继续,没有人会相信在世间屹立了不知多久的酆都城今日会被人攻破,士兵们在看到将军之后,更是激动万分。
“王胜将军万岁!”
“王胜将军战无不胜!”
士兵们在宣泄着这些天来压抑在心头的苦闷,而将军只是从旁走过,来到了酆都城主的府邸。
那府邸并不华丽,只是比寻常宅子稍微大上一分,副将早已在府邸门口等候。
“将军!”副将面色潮红,显然是刚喝了酒,说话有些激动。
王胜将军说道:“烧了它吧。”
“是,将军!”副将也不多问,开始安排了起来。
将军这时将黑袍女子扔给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细细把玩。
那是一个如同鬼脸的面具,做工极为不细腻,但在酆都,却是一件极为常见的纪念物。
“将军,这是什么?”不多时,副将便安排好了一切,手里拿着火把,有些好奇的问。
“一个少年送给一个女孩儿的礼物。”说罢,将军一挥手,将这幅面具扔进了宅子里。
副将也抬起了手,说道:“烧了它!”
将军静静地看这火光将这座宅院吞噬,而副将也安静地站在将军的身旁。
过了许久,天空下起了雨,进而变得滂沱了起来,大雨沾湿了他们的盔甲,也将那火光浇灭,只剩下一堆废墟。
“走喝酒去!庆贺一下不是?今晚可不准说喝醉了。我记得在那边有一个酒楼,那酒楼里的酒很久没喝过了,只记得特别香醇。”突然,将军拍了拍身旁的副将,说道。
“是!将军!”副将大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