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繁华落尽的风沙雨下
神明吗？林旧言顺着少年的话语想下去，这世界真的有神明吗？她歪了歪头。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么这一切的末日，都是神明与他们开的玩笑吗？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她很久没有笑过了，这般做来还有些僵硬，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一点都没有生疏的。
大概她也在心里盼着可以高高兴兴地笑很久了吧？排了很多次预演了吧？
林旧言突然没有往日的焦虑感了。
明明只是因为一句话而已，她好像就意外的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下子就如同波澜被微风抚平，头发被越来越近的沙尘卷了起来，让她笑得有点狼狈。
林旧言并不是注重相貌的人，她也是普通人中那么比较像男孩子的女孩子。
同时她也是那种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女孩子。
所以她才会活到今天，对吧？不然为什么她能够咽下所有的痛楚，忽略不满，抛下烦忧，舍弃天真。
她本来就不是天真的人啊。自从她父母从她身边离开的那时候她就明白了。
是吧。所以早该知道的事情，是怎么躲都躲不过的，就像犯人迟早会被自己的犯下的罪孽轮回报应，死者会留下血迹在世界上，被雨水洗刷也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是“上天”拨动了命运的棋盘，从此使“现实”如此翻转。
黄沙被狂风吹起，在空中汇成一条长河，绕着不知名的旋律盘旋，林旧言想，如果再进一步的话，大概自己是不会像黄沙粒那样轻松的吧，定是要摔个鼻青脸肿，然后卷入尘埃里面湮灭，如果是这样的结局，说起来之前自己拼死拼活简直要笑死人了啊。
少年不知几时就不曾言语过。林旧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了他身后的异状——从他短发上装束的面具上方，竟探出一尾青烟来，那青烟汇聚成了另一个人影，面目同少年无异，像是双生子，只不过一位添了几分清秀，一位增了几点煞气。
眼瞳下方的泪痣也是一模一样的。
相反面。
在林旧言心里立刻浮上了这个词，她琥珀色的眸子眯了起来，让她粘上风尘的脸色更抹上了厉色。
仔细思索着这个词，似乎过了很久林旧言才断断续续地想起来，这似乎是自己曾经在一封信上看到的吧——
嗯。她皱了皱眉。
……信。
不久前。
双生子。
面具。
泪痣。
笑。
林旧言的脑袋轰得炸开了，她召出卡片，从遥夜那得来的信件便很快的展现在她面前。
似乎在这个时候谜团才迎刃而解。
信件极其简单，似乎写信人只画了寥寥几笔就停止了，看上去透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字眼只有一行罢了，“会遇见双生子噢，林旧言小姐。”
画像上的少年眼底下俨然有着一点泪痣，像是在冰丛中绽放的花。
“南子。”
是少年的喃喃自语让林旧言把注意力从信件转到了少年身上，但不知是风太大的缘故，攥得紧紧的信件竟然脱离林旧言的手指，卷入黄沙中间，混进尘埃里。
头顶的阳光单薄得像是林旧言曾经在旧摊里淘来的节能灯散发的光线，覆盖下来的阴影似乎不那么暗了。
但林旧言并不能冲上去把信件拿回来，也不可以运用自己的能力。
因为面具化为的青烟少年正抵着她的颈动脉，一动便会坠入无尽的地狱。
她可以想像身后少年脸上的冷笑。
林旧言暗暗叹了口气。
而少年并没有说话，在他的视线里似乎只有在那方的身影。
那缓步走来，如履平地，轻轻柔柔却使风暴刹那停息下来的少女。
风暴停止了，一瞬间的安静让林旧言有些不习惯，只有轻轻步履摩擦过黄沙地面的声音传入这里，风没有了声音。
一切都归为最初的模样。
少女身着异装，在远处看去，她的眉眼清清淡淡的，并无唐突之处，每一笔都像是落得恰到好处。
眼眸中盛放的并非是满目的风沙，而是带着细细点点的水花。
真是奇了怪了，林旧言不由得在心里想到，在这荒芜之中，她竟然还会想到水的颜色，一时间她忘记了脖颈上的劫持，微微地笑了起来，那仅仅只是很小的弧度。
水本透明，在平日的生活中，不过最习惯的存在罢，可到了真正去斟酌回想时候，却怎么都记不清真正的模样。
就像长长的一道街，你再也寻不到心目中的那家店，叩响的门扉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扇木制小门，而是被浓浓的霾色掩盖住，一层一层剥不开的不仅仅是霾天雾漫。
等到她走进了些，林旧言才得以得其全貌，柔和的五官端正不华，是林旧言曾经听到的真正大家闺秀的模样。
大家闺秀啊。
她心情有些复杂，匆匆的思绪如潮水涌过，让她抓不住任何一条，而独自站在此地茫然。
旁边的少年也是愣着没有任何言语，是遇到了故人吗？林旧言的心思意外的平静，在这时候，她似乎忘记了灵的存在。
或者真的说，她即便是她吗。
无聊、无趣、不想去了解。繁杂的负面情绪笼罩了她，让她头昏欲裂，发出喘息。
是天色暗下来了吗……林旧言迷迷糊糊地想，然后眼前一黑。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怎么了。
终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