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的天气,有点秋凉的征兆,什么事都来得有点猝不及防。
如果说法老的诅咒灵验的话,那林幂就当了一次实实在在的法老。
没错,苏洛真的就如林幂预测的那样,生病了。
林幂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睛一亮:“哟!我说的吧!”
苏洛躺在医院病床上打点滴,头陷在枕头里,那是奶奶自制的枕头,充了很多棉絮洒了香粉,很温软。她惬意地酣睡着,潜意识里感觉到了林幂的惊扰,眯着眼睛,林幂的头正冲着自己的脸,几厘米的距离,能听到呼吸的节奏,苏洛“啊”的一声,一脸“你怎么在这里”的疑惑。
林幂缩回了头,委屈地说道:“又不是恐龙?”
苏洛望着她“噗嗤”一声笑了,轻轻地说道:“还真是怪吓人的。”
林幂撇撇嘴:“班主任要我来刺探军情了。”
她走到苏洛床边,靠在床沿:“阿洛,都两天了,也不说一声。”
苏洛微微颔首,支撑着身子被林幂搀扶着坐了起来:“怎么啦?想我了?跟老师请假了。其实没什么,但是奶奶非要让我多住几天。”
“真的没事么?吓死我了!”林幂跳下床沿,“你说你这么个大活人吧,说生病就生病了——哦,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后天。”
“那我还得孤军奋战一天喽——阿洛,没有你的日子好孤单。”林幂一脸可怜状。
苏洛一片寒意袭击血管,哆嗦了一阵:“阿幂,你矫情了。”
“那怎么样?”林幂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要不,你违抗军令?”
见林幂的小人作态,苏洛又笑了:“违抗圣命,死无其所。”
林幂知难而退,语言游戏,她从来都不是对手。
她们聊了好久,林幂跟她说了好多事,好像这两天有两个世纪那么长,苏洛静静地听着,笑靥生花的,她真心喜欢林幂这样的女孩,直来直往,会在你痛的时候陪着你痛,你开心的时候肆意的笑,你平淡的时候逗乐着。她就像一种调味剂,总能调出你喜欢的味道。
有的人,就像一阵风,会吹来一阵春意。在苏洛看来,林幂就是这样的一阵飘到她心中的风。
林幂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那时奶奶来了,对林幂嘱咐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送她出去了。
“奶奶,我是什么病?”
由于苏以南的特别照顾,苏洛的这间病房就她一个人,虽然开了好几个灯管,但总感觉有点阴暗。苏洛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摇曳着。
老人迟钝了一下,神色黯淡了下去,半晌,她转向苏洛:“小病,不碍事。”
苏洛在老人游移的眼神里懂得了什么,她试探的轻轻地说道:“出事了吗?”
这句话让老人心沉了下来,她紧紧地抓住苏洛的手:“孩子,不可能有事的。”
可是她的心分明在颤抖,她想起了她的孩子,苏以南的哥哥,也是因为这个病,撒手人寰了,他临走的那天还对她笑,说妈妈,家里有钱足够医好我的对不?她当时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安慰着说一定没事的,可是最后,他还是睡着了,那样安详的满是憧憬的笑着。
那些记忆沉淀了好久,却在这个时候涌了出来,老人眼角有些浑浊。
这些,苏洛都不知道。苏以南自幼告诉苏洛的家室信息就是书香门第,家业兴旺。如此之长的根深蒂固的正面家教,以至于苏洛见到眼前神色黯然的奶奶时,竟然一脸茫然的冒失。
她是被吓到了吧。
可是她知道的,绝不是感冒发烧打打吊针那么简单。她不敢继续追问下去,她怕真的像那些悲情剧那样得了不治之症,剩下的日子里就郁郁而终。
老人安抚苏洛睡了过去,她给她掖好了被子,也躺了下来。
好几台日光棒熄灭了,夜有了自己的色彩。苏洛睁开眼,她睡不着,帘布的缝隙处,几缕光线左拐右拐地钻了进来,帘布的褶皱,在暗淡的光射下,扭曲的就像个鬼脸,苏洛看了满脑心悸。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是感到空气层层的压过来,有点窒息。
这是恐惧么?
她卖力地坐起来,动静有点大,惊到了旁边微微酣睡的老人。
“孩子,怎么了?”
她醒了。
“我怕,奶奶。”苏洛浑身颤抖,双臂环住膝盖,头磕在那里。
谁说过,这是人体本能的自卫。
老人坐起来,将她拥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念着:“没事,孩子,别怕......”
奶奶是虔诚的佛教信徒,讲究因果,明白报应。心中有佛,善待鬼神。她想,这孩子是受到异物的召唤了吗?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断定她自己的儿子的。
在奶奶温柔的安抚下,苏洛的心跳恢复了正常频率。
她窝在奶奶怀里,问道:“世上真的有鬼吗?”
老人顿了一下,抚摸着苏洛的头发:“孩子,有的。”她感受到苏洛听到这句话身体抖得厉害,“但是,他们很善良,也是像人那样生活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你不招惹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加害于你。”
苏家是唯物主义者,苏洛也是。可是奶奶的话,那么温软可信,她的世界观,有那么些许的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