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尚天一：“有件事有必要告诉你。”
袁颖冷笑，这些年，已由相敬如宾的商榷变成独裁专制的通牒了。
“看来最近对这个儿子挺上心的啊！”
那头冷哼了一声，“我已经拜托他的班主任照顾他了。”
“哦？是吗？哈哈！你想的可真周到啊！”袁颖绕了一下电话线，“就这点事？！”
“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袁颖眼里划过一抹悲凉，冰冷的笑声在空气中颤抖，“哈哈哈！”
“他对我的态度你是知道的，所以，你来告诉他。”
“你觉得可能吗？”
“这是质问吗？！”尚天一吼道，“反正结果都一样，我只不过不想要孩子出什么乱子！”
袁颖眼光里流过一抹暗色，手里摆弄着桌上的一个相框——那是尚轩7岁时一家照的全家福，那时，还是三个人的欢笑啊！
“你说吧。”她醒过神来，眼睛已经溢出泪水，滴在这过时的回忆上，“什么忙？”
尚天一见对方缓和了语气，便也舒缓了声调，这像是一个极力的自嘲，纵使情感已被岁月冲刷，还有这种心寒的默契，像是提醒着袁颖这些年来她不过是顺从着他的顺从，迁就着他的迁就，过着早已习惯带上枷锁的日子，纵使有一天奴隶主不要她了，她却不愿挣脱这铁镣了。
多可笑的坚守！
“你劝他去！”
“奥......”
.......
一阵沉寂。
冷场。
嘟嘟嘟嘟.......
尚天一挂了电话，这是他对袁颖的习惯，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说一不二。
袁颖握着电话，噙着不知涌了多少次的泪水，相框的玻璃上已深深浅浅地凝固了泪渍——可笑的悲伤，她又冷笑了一下，这次嘲弄的是她自己。
晚上尚轩回来，很安静。他本来就是个安静的男生，善于把什么都潜藏在心底。
他安静地进房间，安静地吃晚餐。
静谧的空气在偌大的客厅里显得松散。
“小轩。”袁颖终究还是开口了，去践行着这种一诺千金。
尚轩循声回望了妈妈一眼，细细地说道：“怎么了，妈？”
“听说你这次考试成绩垫底了，张老师打电话给我了。”
尚轩顿了一下，没有吱声。
“张老师说要辅导你，我很高兴。”
“妈——”
尚轩凝望着母亲，眼里的那层暗色浓重起来。
“不要打断我，小轩！”袁颖声色俱下，“明天开始，你就按照老师的想法，去他家去住！”
“妈！你怎么都不问我的想法！”尚轩心里沉甸甸的失望，“是不是他要你这样的！”
“没有！是我自己想这样的！那个人不会央求我做任何事的！”
袁颖回答的自己都觉得可笑。
“如果是妈妈的话，我就更加心痛了。”他目光清冷，像是一匹在孤夜里寻家的狼。
“小轩，我只是为了你好，我不想要人家看笑话，毕竟你爸爸是盛程的校长，这些，你都懂。”
“尚校长的儿子？！”尚轩嘴角轻蔑地撇了一下，“他还真是厉害呢！死灰依旧能立威城。”
“你不可以这样说你爸爸！”
袁颖就是这样，纵使自己心里有多愤恨尚天一，但是就不准许儿子说任何诋毁他的话。
“妈！”尚轩站起来，“你还要这样任他摆布到什么时候！爸爸？多矫情多可笑的称呼，他想过你吗？他想过我吗？他不过是担心我成绩的糟糕丢了他的面子，呵呵！好一个校长家的威严！好一个替我们着想的模范父亲！”
“小轩！”
“妈！不要打断我！你知不知道，我要走了，这个家，就剩你一个人了！他有没有替你考虑过！”
“妈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妈！我不想让你觉得连我都不在你身边！尚天一，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
尚轩声嘶力竭。
袁颖走过去，一把抱住儿子：“妈真的没事。”睫毛却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倾泄而出，落在了尚轩的肩上，她这时猛然发现，眼前的男孩已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没有情感的的孩子了，他比她高出了许多，也比她想象地坚强了许多。
“妈，我不想要你一个人孤单。”
“好孩子。”袁颖松开手，想说些什么，却被儿子打断。
“妈，如果命运就是这样，但是却可以换得妈妈的将来。”他哽咽了，“我愿意去接受。”
无声。
她还能说什么呢？眼前的这个男生此刻凌然而决绝。他心里早就有了决定，心理已经不相称的成熟。
她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轻轻地说：“小轩，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妈尊重你。”
“妈妈！”他的眼睛模糊。
或许尚天一永远不懂，在同一空间的不同区域内，一对母子，在这个月色清淡的夜晚，说了好长的一段话，流了好伤的一段泪，而这个故事里却真的没有了他的当年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