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洛克伯爵府邸的地牢。
微弱的烛光仿佛随时就要熄灭似的,偶尔闪过亮光,显现出了一大片狰狞的血迹,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无比恐怖。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铜墩大哥,真是抱歉,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铜墩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在被抓进来时,他这个大嗓门叫嚣得最为起劲,自然受到敌人的“照顾”也最多。他使劲睁开眼睛,想要看清那个叫杰伊的红头发的少年。但是灯光太暗了,矮人的视力实在不足以让他在那几个影影绰绰的黑影中辨认出,到底哪个家伙才是杰伊。他只好冲着那个方向含糊不清的说到:
“这算什么,想当年铜墩大爷在东北大杀四方的时候,比这儿危险十倍百倍的地方都去过不止一次……”
黑暗中顿时传来了几声清脆的笑声,让恼羞成怒的矮人愤慨不已。他大声说道:
“笑什么笑——杰伊,你这个混小子,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是你在笑,等出去了,老子非得把你吊起来打一顿不可……”
红头发的少年才不怕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矮人呢,他笑嘻嘻地回应道:
“铜墩‘大爷’,给我讲讲你的英雄事迹吧,让我也开开眼,看看哪里能比伯爵府邸的地牢还要危险十倍百倍。”
“闭上你的嘴,杰伊”一个虚弱并且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红头发男孩的嘲讽,他艰难的挪动着身躯,到了矮人面前,借着昏暗的日光,铜墩看清了这位老人的面容,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一位长相秀美的姑娘。
老人的脸上虽然皱纹密布,但是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刚绝果毅的人。他看到杰伊讪讪的住嘴,便转过身面向铜墩,沉声说道:
“巴伦先生,不管怎么说,今天您对黑铁龙佣兵团的恩情,我们都不会忘记——”
他的声音虽然疲惫,但是也无法掩盖住语言深处的坚定。
那一边黑铁龙的七名团员,包括红头发的杰伊,都费力的站起身来,对着这位仗义出手的矮人深深鞠了一躬。一时间寂静无声,反倒是一向大大咧咧的矮人摸着红鼻子,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略带羞涩地说道:
“嘿嘿,拉伯团长,我也只是,只是……”
矮人憋红了脸,他实在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见义勇为”还有“英雄救美”好像都不太合适。
老人了然的笑了笑,他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说,在那种情况下,您既然站了出来,就是黑铁龙永远的朋友”
矮人挣扎着想爬起来说些什么,拉伯团长连忙摆摆手,让他先躺好。老人转过头对身后乖巧的少女说:“莉娜,你先帮巴伦先生治疗一下”
脸上有着几颗可爱雀斑的少女点了点头,她蹲在矮人旁边,晶莹的手指拂过矮人背上伤口,很是清爽,顿时间,铜墩就觉得背上那些疼起来要命的伤口,现在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莉娜微微弯着腰,褐色的长发恰好落在矮人的脖颈上,几根头发随着少女的动作一跳一跳的,调皮的在矮人的面庞间打着转,铜墩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脸庞也瞬间红的像烙铁一般。
幸好这里的环境够黑,要不然自己的脸这次可丢大了——仍然红着脸的矮人这样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但是他还是太乐观了,人老成精的团长看没看见先不论,至少近在咫尺的少女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轻柔的用手指上淡淡的白光,重新抚摸铜墩身上那些吓人的伤口。
少女莉娜似乎也是培德拉的牧师——尽管她并没有穿着培德拉神殿那一身显眼的白袍——她的手指上的白光应该就是培德拉牧师们最常用的治疗术,治疗微伤。受过好几次伤的铜墩经常这样接受斯诺德的治疗,所以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不过也是有不同,斯诺德给他治伤的时候,他可是骂骂咧咧个不停。但轮到少女莉娜给他治伤时,一向话多的铜墩却安静得像个孩子。
等到少女牧师施展完治疗术,铜墩才从那种柔软的触感中恋恋不舍的清醒过来。
拉伯团长看着矮人后背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脸上也带了些笑容,但是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也渐渐沉重起来,他叹了一口气,对着矮人说道:
“铜墩,我就这样叫你了——听着,孩子,一会儿那些旧贵族的走狗提审你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说认识我们,你说喝醉了也好,看那些人就是不顺眼也好,就是不要承认是和我们一路的——别问我为什么,这里面的牵扯太大了,我们落在这些走狗的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你不同,你是冒险者,而且和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瓜葛,那些人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杀死你的,最多囚禁你一段时间,比起死来说,囚禁一段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连带着剩下的几名团员也沉默了起来。
毕竟他们马上就要被那些走狗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谁也挽救不了他们的命运。就要面对死亡,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也免不了会有一丝悲伤和忐忑。
铜墩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嘶声说道:
“不会的,我的同伴很快就要来救我了,我一定会让他们把你们也救走,我们都不会死的——”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矮人又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们都不会死的——”
在佣兵这个行当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拉伯团长摇了摇头,他怎么也不相信会有人神通广大到从这里把他们救出去。可是看着铜墩倔强的表情,他又释然了,眼前的矮人再大大咧咧,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他勉强笑了笑,想再安慰矮人几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矮人的话还没有彻底消失在虚空中,仿佛就是在应和这句话一般,一道亮光从地牢的铁门照射下来,两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牢房中黑铁龙的诸人惊讶的看着,那两个明显不是伯爵一方的年轻人,神色间都是对眼前这一幕的不可置信。
铜墩咧着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因为他已经认出了那两个人,那两个朝夕相处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