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早在石器时代,就有人类在此活跃。
谯县也就是今天的安徽亳州市,说到安徽,祖籍于此的三国名士还真不少:沛国的有魏武老曹一家子,双夏侯一族,虎痴许褚,神医华佗,农田工程师刘馥,酒鬼刘伶;庐江的有大小乔,美周郎,长寿将丁奉,方士左慈;还有临淮东城的大富翁鲁肃,九江人蒋钦、周泰,汝南富陂的吴下阿蒙,淮南成德的佐世之才刘晔,楚国平阿的四朝元老蒋济,连丹阳的陶谦、笮融也算。
人才济济,数不胜数。
隆冬渐行渐远,却未换来一丝生气,只有那些令人顿感乍暖还寒的活水奔流。
“只知道此人的刀很快,砍人像切菜一样。”
“而且熟识水性,在江浪上游刃有余。”
受伤的部曲们描述着。
“居然有人会敢动我的货,到底会是谁呢?”
贺齐沉思良久,脑中开始像过电影似的盘点江淮各路贼寇。
“要不要等甘宁回……”
喽啰的话刚说一半,便被贺齐暴躁地打断:“屁话!我现在已经是半个郡吏,别再跟我提这个人!”
屋内被他突然的大声厉声震得鸦雀无声。
贺齐说完,看了看这几个脱离八百健儿跟随自己的手下,有点后悔自己的态度。
“是他先在关键时刻舍弃了我,就为了一个女人!”
无人再敢应答。
“兄弟啊,能他妈说点儿实话么?到底是他舍弃了你,还是你自己心根儿底已经不想当匪了?”
门外走进一八尺大汉,满面虬髯,阔口咧腮。
“你胡说!本来我们可以趁着孙坚打区星时到长沙大捞一笔,可这厮却为了一个女人执意入蜀,丧失了大好的机会。”
“妈的咧,如果你有朋友被困在汉中,你会扔下他,自顾自去敛财吗?”
“董袭,你用不着说这些来讽我,女人和兄弟,我分得很清楚,成大事者,若为此而牵绊,岂不让兄弟寒心?况且对方还是一个已经离弃了他的女人。”
“宛城一战后,再无大显之作,如此下去,日后兄弟们靠什么吃?靠什么乐?”
董袭毫不掩饰地闭上了双眼,以示自己完全不予苟同。
“说了这么多,还是他娘的是为自己洗白而找的理由,不然,八百健儿肯定不会只有这么点儿人愿意跟着你走。”
贺齐怒目而视。
“你到底是向着谁的?”
“我向着理。”
又是一阵沉默。
当发现彼此价值观分歧时,两个因共同爱好走到一起并建下生死之交的兄弟也离心离德了——憋屈的贺公苗回首往事,自己这土生土长、正宗的长江下游豪杰,统领各路健儿,却被一个从巴郡来的逃难人压了风头,更是凭其魅力与气概感染了自己足下的宗兵。
读书少的混混,还不懂得什么样的大哥有前途,但他肯定能看出来哪个大哥更能打。
说白了贺齐还是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和面子,而甘宁是不可能去细腻地思索他内心的。所以距离的产生是迟早的事。
“我听说货被劫了?”
“可不是嘛,居然有人敢拿我贺公苗的东西,这就是摆明了不想让我顺利回会稽就任。”
这俩人都是回去就任的,董袭同时也是贺齐的担保人,这董袭虽然长得比贺齐更像匪徒,但底子却是比谁都干净的,而且是荡寇有功,保境安民的扬武都尉,名震会稽郡,山阴宿贼闻风丧胆。
贺齐说得激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嘴灌了口茶,忿忿地长喘一口气。
“整个家底都在那几条船上了,还包括你的辎重。”
贺齐是个好奢绮的人,这一下满足其展示欲的金银彩饰全被人抢走了,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他说这话的同时,特意偷眼观瞧董袭,巴不得董袭和他一样震怒,这样二人正好同仇敌忾,对付贼寇更有保障——八百健儿中,肯跟随贺齐一起从官的,仅寥寥数十人。
董袭的勇贺齐是知道的,绝对绝对的不怕死那种,二人同属会稽,也算是老乡儿。
黄巾之乱后,会稽当地的山越贼势越发猖獗,地方小吏望风而靡,朝廷只得给了很多欲上位的勇敢者以机会。
而这还乡上任的路,走得很不顺利。
“待我去打听一下…对方很可能是吃生米儿的小辈,我看看能不能直接收为己用,如今******贼比官儿人多,我们倒是严重缺丁了。”
董袭望了望贺齐身旁的部卒。
“你们这儿有见过那伙儿人的吗?”
“我们见过,但这些****蒙着面,不太好辨认。”
“妈的,那你们几个随我来。”
董袭指了指这几个从对方手中生还下来的人。
这月倒真是返乡月,还有一人也回归故里,只是比贺齐他们要顺利,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你们看,那边那个吃粥的巨汉!”
出了门,董袭的手下向不远处的义舍指着。
“没错,他就是威震淮汝的谯国许仲康,据说他一个人就把黄巾渠帅彭脱、刘石所领的黄巾贼全赶跑了,刘石还被他当场撕开。”
“乖乖……”
“是哦,还听说他力能举牛……”
喽啰们七嘴八舌开始互嚼,董袭厌恶地斜眼看了看他们。
“说得真他妈玄乎,就像你们当时在跟前儿似的。”
董袭一瞪眼,这几个人低头不语。
“走,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董袭发现,今天义舍施粥的场面空前盛大,这令他感到很不解。
董袭现在看到生人就是三分疑,他不禁大胆想象那些贼寇是打劫了自己与贺齐的钱货,然后拿来救济起灾民来。
越这样想,越加快了脚步。
“都尉大人到!”
扬武都尉董袭,统兵千人,专辖郡县贼道之事。
地上的难民们都轱辘起来,但紧着往嘴里塞窝窝的手依旧没停下来。
一名家丁已经弃了手中盛粥的木勺,迎上前。
“诸位好像不是本地人!”
董袭冲着这几名舍粥的人高声问道。
“大人在上,我们是东城县人,当今天下战乱纷起,我家主子不忍周边郡县民众疾苦,特行于此,施舍粮米。”
“呵,各地积贫积弱,居然突然出了这么豪爽的大族……你家主子姓甚名谁?”
“姓鲁名肃,字子敬。”
董袭继续盘问,家丁都是不卑不亢,对答如流。
这董袭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对方越是坦荡,他越是觉得其欲盖弥彰,而且,董袭上下打量这家丁,发觉此人虽是下人的朴素打扮,却身形健壮,绝对是个练家子。
环视一圈,这些舍粥的仆从没一个不是精干小伙儿。
凡人的那种心理是,自己家里丢了宝贝,然后看别人手里好东西多,就总觉得好像不对劲儿似的。
当你哭得难过时,总会产生周围人都在笑的错觉。
“我看你们倒像是乡民义勇军!”
这个称呼是可以双关的——国难当头自卫反击时,算义勇;而举此旗号打家劫舍的枭雄,也不少。
两者也不是泾渭分明。
“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家丁感觉董袭的眼神是话里有话,连忙悄悄用手在身后打了个暗号,让人进屋通报。
只怪通报之人没有经验,动作明显,像董袭这种常年与匪类打交道的老兵痞,眼睛里自然不揉沙子。
“哼,想通风报信儿,扯呼?”
董袭的手下立马排开封锁阵势。
打架没好手骂人没好口,难民们撇了粥饭,四散奔逃。
“大人,您好像有点误会。”
这种话向来都是得不到对方认同的,倒不如言简意赅直接说明来由。
董袭狞笑。
“误会吗?我看是心虚吧!教你们主子出来谈谈好吗?”
董袭还没浑到不分青红皂白,直觉再明显,也得再确认确认。
但这些家臣跟着能打的董袭奔走惯了,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把架势弄得跋扈起来。
一时间忘记了旁边喝粥的许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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