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樊稠明显感到,这挂着风的三丈矛,力道只在自己之上。
步步杀招,突刺紧凑。
令两军出乎意料的是,此人不过是一随从骑兵。
可是武力足以让梁兴、候选望洋兴叹。
两方的士兵也看得直傻——同样都是小兵,自己可能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了。
樊稠也被这如繁星乱点的矛头折腾得直蒙,一个小兵而已,怎么这么猛——此人比自己更壮硕,人靠衣服马靠鞍,只因自己身穿战甲,才比对方显得更威风一些。
有惊无险的候、梁二人也在本阵吁吁带喘地打量着那刚刚勇敢解围的年轻人。
樊稠虚晃一矛,拨马后退调整态势。
“哪里来的无名小卒?报通名姓!”
“呵呵,不认识了?”
樊稠细细打量一番,还是没有印象。
威武归威武,面向倒是一般般,难怪不容易被挖掘。
“小子,别跟我这卖关子。”
“哼,说起来,不光是韩遂,我也是你的同乡啊!当年董卓派你在金城募兵,就因为我在军演对抗时打伤了牛辅,你为了给他打溜须,非要当众处死我,多亏我命大,躲过了你的追击。”
“今日一见,真是恍如昨日......”
“你是阎行?”
樊稠大惊失色。
“不错!正是你家爷爷阎彦明!怎么?报应来了,害怕了?”
大丈夫宁死阵前,不死阵后,即便心虚,也得硬起头皮打了。
有太多能力中规中矩的胆大者,都是这样死的,后世会给他们一个相对高的节操评价——匹夫之勇。
只有樊稠心里知道,几年前的决定,并不光是因为想打溜须,也夹杂着担心自己猛将的地位遭到威胁这一因素。
“小兄弟!打得好,若能擒得樊稠,绝对是大功一件,韩帅至少升你为骁骑校尉!”
后面梁兴和候选两位败将已经把气喘匀,开始鼓动着本军呐喊助威。
两匹马并排拉锯着,两杆长矛如胶似漆地揪在一起,不时划出划出火星,中央的空气好似凝固,只看得到两张嘴里呼出的哈气。
“杀!杀!杀!”
双方士兵整齐排列,齐刷刷跟着喊出的节奏把戟高举和落下。
当拉拉队毕竟比当敢死队容易。
樊稠也是受不了那过往的纠结,决定暂且扔掉那些得失心,孤注一掷地战他一战,再有杂念,会输得更快。
贾诩就站在后面城头上。
他问身边的胡车儿。
“你可有把握取了那人性命?”
“没有十足把握。”
一旁的牛辅说道:“先生,这樊稠眼看撑不下去了,我们何不出城增援,对方就那么点儿骑兵,很容易对付。”
“出城是要出城,但记得莫要急于参战。”
“出都出了,还不猛打他丫的,在后面光看着?”
他见贾诩没再答言,于是自顾下城整兵了。
“先生......”
胡车儿也打算下去协助牛辅。
贾诩望着远方,淡淡地说:“以韩遂的急性子,肯定是要来的了。”
“先生是说?”
“如果你不能轻松战得那个叫阎行的人,那么稍后还会有更厉害的角色前来参战的,你不妨先避一避吧......”
这话用来激将豪杰猛士基本都是百分之百地冲肺管子。
可胡车儿却未带一句废话,乖乖地领命下去。
一百回合了,还未见胜负。
这时城内的大火也基本被扑灭,骚乱也差不多被平息住,各路军队陆陆续续地开到城外。
除了受伤的华雄,其他人都在场——既然还有仗打,正好为之前的大意遭袭挽回点面子。
董卓、张温也全都披挂整齐,众星捧月而出,各自脸上还有没被擦净的烟灰。
而梁兴、候选的轻骑队后方也尘土飞扬了起来。
两股大沙浪在候、梁二人身后啸涌着。
一水儿的西凉大骑兵。
韩遂、马腾,掎角之状夹道而至。
没想到北宫凝的星星之火,竟点燃了两股大势力的又一次碰头。
阵前的优劣已揭晓,只是年长的樊稠经验老道,拖延了这定局。
樊稠败下阵来,吁吁带喘地来到董卓近前。
“废物!”
董卓大喝。
“你还是我的樊稠吗?咱家怎么有点不认得你了?被一个小兵打成这副熊样。”
“将军,不是......”
“废话少说,退撂下去!”
张温就在身后,董卓手下的表现让自己很没面子。
董卓四下打量了一番,冲着牛辅怒道:“我先锋将华雄呢?”
牛辅赶忙落井下石:“启禀将军,据他说今日睡过了头,被两名乱党女子偷袭,受了伤,多亏李傕将军相救才保住性命。”
暴戾的大肥脸被气得直嘟噜。
“奶奶的!哪个兄弟能去把那个小杂碎处理了,某家重重有赏!”
“待末将前去杀之!”
总是有城内不知道城外情况的傻子。
仅仅一回合,人头落地,相信这种人根本不需要知道姓字名谁来占据各位看官记忆。
第二个冲上去的乃董卓部曲王方。
这有名有姓的,坚持了十回合,然后被阎行用长矛高高挑起,尸体直接扔在董卓阵前。
阎行挺三丈矛直指董卓,致使董卓本部喽啰根本不敢上前收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董老儿!连梁兴下一无名小卒都可杀得你们军无大将,这仗还有必要打下去吗?乖乖献了城池,回京里躲着去吧!西凉已经不是你的天下了!”
“杀!杀!杀!”
阵对面传来韩遂的狂笑。
“这家伙欺我太甚!呀呀——!”
张温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看着董卓这样羞恼,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解恨了。
“无耻狂妄之徒!敢来与我李傕一战吗?”
阎行好不容易找到舞台,怎能错失机会,自然要拿出比平时更强的斗气来酣战数场。
“稚然(李傕字稚然)!我来助你。”
一将紧随李傕而上。
“这张济是不是吃错了药?”
打一个小兵要用以多欺少的方式,十足令人尴尬。
董卓已经自觉哭笑不得。
“将军,以目前状况来看,此兵的武艺在上将之列,也许只是韩遂为了羞臊我等故意耍的小聪明。”
李儒赶紧安抚快气傻了的董卓。
大漠孤雁的长鸣好似对这些人的嘲笑。
“让这伙计下来休息休息吧,总让一个小兵在阵前迎战,好像我们西凉没有人了一样。”
马腾说完,瞄了一下韩遂。
“呵呵,兄弟,你以为我不想换人吗?从和董卓张温卯起来开始,我手下就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硬碰李傕樊稠。”
马腾听完偷笑,原来在西凉被韩遂吹来吹去的八部将都是这等货色。
“那将军你倒是早说啊!”
唳——!
惊空遏云,桀鹜高远。
一只大秃鹫俯冲而至,色如枯树般的巨大黑翅,将战场之波炸得更烈。
雪白战骑之上,南安庞令名手提错金钢刀划入阵中,一马当先将李傕和张济敌住。
阎行见有人越俎代庖,怏怏不快,最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显露优越感的他,真恨不得把这半路杀出的家伙也一并刺死,更何况来者一个字都没说,哪怕是类似“壮士少歇”之类的台阶客套。
而在庞德来看,这全是废话,只有刀才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阎行拨马回头一看,韩遂正冲他招着手,示意他过去,无奈只好回归本阵。
撇开武艺不谈,此时的庞德如下山白虎一般,精力充沛,势不可挡,而董卓军将士刚刚遭受一场别扭的内乱,自然士气比不上对方,不到二十回合,张济便被庞德一刀砍伤,跌落马下,李傕死命抵挡,护住张济,却被这如雪片乱飞的快刀逼得虚汗满头。
几元偏将连忙上前施以援手,而这援手顷刻间就断于白刃之下。
胳膊,头颅,尽飞于半空。
李傕被喷了一身血,捡回一条性命,狼狈逃向本阵。
气势一旦长期形成,压倒性是可怕的。
韩遂大刀一举,挥军掩杀,西凉大马凶猛如虹地朝董卓军贯穿。
战场终于彻底翻滚起来。
“杀啊——!”
“将军!快撤!”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