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一个老人
早起晚宿本来就是贱民的生活规律,木凡当了十多年的贱民,虽然已经一朝跃过龙门化身为龙,过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却一生都无法触及的生活,但他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或者说还没有习惯贪图享乐,即使在吃完饭之后,有婢女递过来的擦嘴手绢,他仍然忘不了用手去抹一把嘴角的油迹。
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丢人,人之本性如此,随性而为方能过得舒心,再说了,这么努力拼命去获取如今的生活和地位,完全是因为想要治好父亲的病,并让母亲过得更好一些,至于他自己,即使过的猪狗不如也无所谓。
既然决定了要给人当几天的儿子,木凡自然不会偷懒,早早就起床来到包子铺,帮忙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这让本来有些怨言的张顺父亲也没好意思摆出一副欠债还钱的表情。
忙完之后,木凡便来到练了多年拳和刀的小树林旁,先是捏着“降魔印”修炼了一个多时辰的“如来佛身”,胸口处的伤势经过这两天的日月精华滋养修复,已经好了六七成,看样子只要再过三五天就能完全康复,十天左右就能从重伤到恢复,这样的速度不可谓不快,这都得归功于“如来佛身”这门上古武学神通。
收起手印,提起龙纹刀便开始练习刀法,作为所有刀法始祖的“明月清风刀”,招式虽少,但每次修炼感悟都会有不同的收获,这也是木凡之所以持续练习的原因。
刀影纷飞,刀光鳞鳞,一时将自己四周防护的滴水不能进,一时劈开空气发出刺耳凄厉的破空声,刀意四溢,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细长的刀痕,以他为中心向外蔓延出去,像极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
“呼~”
连续施展了三遍刀法,畅快淋漓又显得行云流水一般随意,满天刀影在最后一刻尽数收归于胸前,木凡横刀而立,张嘴吐出一口气,在愈发寒冷的深秋形成一道笔直如刀的形状,直到两尺之外才慢慢消散。
以气凝刀,藏尽凌厉刀意,虽无形,可杀人。
“烂,真烂,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烂的刀法。”当木凡穿上外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小树林内传了出来,紧接着走出一个衣衫褴褛、须发凌乱的老头,手中还捏着一个葫芦,鄙视地望了木凡一眼,然后抬起葫芦猛灌几口。
随着他的走进,木凡闻到了一股酒味,是那种最为廉价的糠米酒,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流浪的乞丐,还是一个酒鬼。
看着老头有些摇晃蹒跚走了过来,两只乌黑赤脚不时在脚丫上摩擦一下,那醉醺醺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木凡没有理会也没有计较,而是转身就离开。
木凡还不至于冷血到被一个乞丐奚落几句就提刀杀人,但也不至于无聊白痴到要跟一个乞丐去讨论刀法。
“臭小子,‘明月清风刀’是最基础的刀法,就算你练它一百年,最多也就练一朵花出来,除了好看之外,绝对练不出一刀开山断江的本领来。”老头倚在一棵树干上,两脚交叉站立,乌黑的脚趾在不安分地动着,活脱脱一个落魄而又桀骜的乞丐浪子,形象极度邋遢猥琐。
木凡停住了脚本,转过身后,将龙纹刀抱着胸前,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老头,一个知道‘明月清风刀’并且将之视为表演技艺的人,即使是一个邋遢的乞丐,那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看着一身褴褛、目光带着不屑的老头,木凡抱着龙纹刀,笑着问道:“那什么刀法能够一刀开山断江?”
老头双目一亮,将葫芦塞紧后系在腰间,捋了捋杂乱花白的胡须说道:“要说最好的刀法,那当然是‘霸刀三式’,练到极致时可开天辟地。”
霸刀,这个传了悠久岁月的名字,几乎可以与神话人物相比,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当年妖兽肆虐,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将整个结界都覆盖住了,无法承受持续强大的攻击,结界差点破开,幸亏霸刀在关键时刻提刀而出,三刀斩掉成千上万的妖兽,迫使妖兽退去,让人类得以逃过一劫。
之后单刀孤身深入荒野中,想要斩杀一头超级强大的妖兽,却遭到了三头同样强大的妖兽的伏击,在尽力斩杀了一头、重伤了两头之后,也命丧妖兽抓下,丧身在荒野里,丢失了那把与他同名的战刀,尸骨更是被吊在一片悬崖上,遭受日晒雨淋。
从那之后,除了传说之外,世间便再也没有了霸刀,更加不见有‘霸刀三式’。
霸刀的传说传了不知道多少年,仍然被一代代传下去,就连三岁小孩都听过,木凡自然不会不知道。
木凡不客气地说道:“全是废话,‘霸刀三式’的强大谁不知道,只可惜招式和心法随着霸刀陨落而丢失,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练成。”
老头伸出右手的中指,塞进鼻孔中挖了挖,然后在胸襟上擦了两下,嗤笑着说道:“没人见过不代表没有人练成,你若是想学,我倒是可以传授给你,不过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来作为回报了。”
木凡嘿嘿笑了两声之后扭头就走,据说当年的霸刀虽然算不上英俊潇洒,但也英气逼人霸气四溢,站于武道颠峰俯视众生,击退妖兽时的场景被描画下来,木凡曾经见过一眼,那真是高人风范,一个没有鞋穿的邋遢老头挖着鼻屎说他会‘霸刀三式’,木凡当然不信,如果霸刀泉下有知,也必定会爬出来将老头切成丝。
这些年混迹在三教九流最为复杂的十三街上,什么骗术伎俩没有见过,以至被他得出一个最为简单的结论,只要不是免费的,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猫腻,所以当老头索要回报的时候,木凡连继续调侃的兴趣都没有了。
“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啊,今天如果错过,今生可能将不会再有了。”老头对着义无反顾扭头离开的木凡喊道。
“也不用太多回报,给个八十一百两就够了。”老头继续喊道。
“好吧,看在咱们两个这么有缘,就收五十两好了。”
“有话好好说嘛,要是有难处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喂……”
木凡对老头的喊话充耳不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自顾自走出了几十米远。
倚在树干上装作淡定、一副愿者上钩模样的老头见到木凡不为所动,急忙吭哧吭哧地追了上去,一手搂住木凡的肩膀,以大慈大悲的语气说道:“你要真拿不出银两也无所谓,只要你肯叩三个响头喊我一声师傅也行,我必定倾囊相授。”
木凡用刀柄敲在搭在肩膀上如赤足一样乌黑的手,然后指着远处的那座小山说道:“那是什么?”
“山。”老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答道。
“别说一刀,就算你用一万刀能将它劈开,你要我给你叩多少个响头我都愿意。”
望着看似并不是很大、实际也确实不大的小山,老头难得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就算一百万刀也未必能在山上劈出多大的一条沟来,更别说将它完全劈开了。
木凡继续向着包子铺走去,留下老人独自讪讪地在风中凌乱了须发。
对于习惯了繁重劳务的木凡,包子铺里的工作显得轻松许多,白天一般情况下除了卖包子,就是做一下清洁,再有空余时间的话,就回去照顾一下张顺,既然不做白眼狼,该做的事情木凡都会尽量去做。
中午时分,街道上行人很少,来买包子的人则更少,张顺的父亲嘱咐木凡看好包子铺后,便返回家中看儿子去了。
“啧、啧、啧。真是无奸不商啊,这包子是越做越大个,馅却越来越少了。”当木凡拿着拍子在包子前面百无聊赖赶着永远都赶之不尽的苍蝇的时候,一只乌黑的手伸了过来,在白白的包子上捏了捏,留下非常清晰的黑色指印。
“啪~”
木凡二话不说,直接用拍子抽在那个手上,然后指着不知怎样就跟随过来的老头骂道:“你知道要付出多少劳力和汗水才能做出一个包子?你这样糟蹋食物小心死后做个饿死鬼。”
他对老头并不反感,虽然老头的衣着打扮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就好像是一只刚刚从垃圾堆中爬出来的流浪狗,但木凡穷过苦过也饿过,曾经还差点死过,所以他体会过其中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滋味,因此他不会看不起老头,也不会厌恶,但是他不能容忍好好的包子被浪费掉。
之所以怒,是因为好好的包子被老人捏脏了。
老头摸了摸被拍了一下的手背,也是一脸的怒容说道:“你可以诅咒我当个饿死鬼,但你不能诬蔑我糟蹋食物。”
木凡指着有三道黑色指印的包子问道:“这不是糟蹋食物是什么?”
老头抓起包子扔进口中,大口咀嚼了一下就吞了下去,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怎么就叫糟蹋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