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一笑,坐下来,用手托着腮望着窗外。晴空万里,白云如仙女的飘带一抹一抹的挂在上面,一阵微风吹过,耳边几丝鬓发蹭着香颊,额上散下来的几根细发时不时的轻触翠眉。宝钗心中有些迷离,不知为何。自己身体生下来就不同常人,这是多悲哀的事情。
麝月端了托盘进来,看了宝钗,心中明白又只好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她抬头笑着说:“看着这海棠,想起湘云来,我们一会儿去看看她吧。”说完又后悔了,低头寻思了一下,又说:“云姑娘上次来说,隔两天就来,想到这几天就会来了。”
宝钗皱着眉说:“听说里面乱了起来,我担心云丫头呢。”
麝月点点头,两个人都低头吃饭,静静的不说话了。
自那前几年元宵节,北静王去宫里偷会香妃,宫中多多少少有传香妃和某某王有事的话。皇上也疑惑起来,妃嫔们有的幸灾乐祸,等着看香妃的好戏,有的则愁眉不展,想到人间又会多了一件不从人愿的事了。
到底要怎样才好?皇上沉吟着,老虎头上拔胡须,可见此人胆大妄为,绝对是居心不良,藐视天威,这样还得了!皇上越想越气,将桌前的奏折都推到地上,旁边的小太监吓得赶紧跪下。皇上起身走出去,旁边的人都互相看着,心惊胆战的不知是福是祸。
死了一个太监还不收敛,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测验朕的耐心,当朕是傻瓜吗?
皇上走进香妃的房间,一阵淡淡的百合香飘过来。香妃正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宫女们刚要说话,皇上一个凌厉的眼神杀过去,宫女们吓得恨不得自己不长嘴巴,都赶紧闭上嘴巴低头颤抖着。香妃还没察觉,时而蹙眉,时而微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皇上本是怒气冲冲的,站在香妃前面,竟被当成了透明人,真的是神奇。还以为刚一进来,这个小小的瘦弱的丫头片子就会跑过来跪下怯弱的颤抖,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站在那里,见被忽略了,反倒心平气和的,饶有兴趣的端详着香妃。这屋里立着三四个大大的书柜,书架上堆着满满的书,每到洗象晒书的日子,香妃都可以用自己专享的那头大象,驮着书到玄武门外,太监宫女们将书卸下来,放在青石板砖上一本一本的挨着铺好。
每到这时候,同样是喜欢看书的皇上就会在玄武门旁搭上一个小小的台子,里面摆上一个千年檀木雕成的游龙戏凤的桌子,再安上几个绣墩。让香妃坐了。想想,这日子出溜的也忒快,竟然又要到七月了,去年香妃出去看洗象,回来就中了暑,三四天才好的。这次要小心着了。
皇上想到这里,心中隐隐发痛。自己是皇上,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这紫禁城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妃嫔宫女占了大半数,可是就是没有真正喜欢的。每天见到朕,有的腻歪,有的冷漠,有的愁眉苦脸,有的怕得要死,想想都烦。只有下江南时,自己扮成老百姓追求过的几个还算是有生气,有人情味。哼!留着这些莺莺燕燕干什么?弄得宫里阴森森的,阴气太重。这紫禁城里就我一个真男人,想想都可怕!家规不能改,我就想想别的办法。
“皇上恕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香妃正在那里读北静王偷送上来的宝玉的书,沉醉其中,知道肚子饿了,才将书合上,谁知道,一抬眼,那皇上直愣愣的瞪着自己,好家伙,这还得了。香妃吓得赶紧出来跪下请罪。
这皇上正瞎想着,听得香妃这一喊,也下了一个机灵,抖了一下。回过神来,香妃已经跪在脚下了。皇上赶紧掩饰自己的窘态,整了整衣服,清清嗓子,换上一副冷峻的面孔说:“啊,那个,你在看什么?”香妃低头踌躇:“是——”皇上绕过她走到桌前,翻开那书,看了几眼。“这书就是纪晓岚提到的《石头记》吧!抄了家,就恨起来,写书报复,这主意真不错。但是量你这孙猴子逃不出我如来佛的手心!想着,心里就狠狠的,脸上现出一丝狡诈的微笑。
皇上坐下来,看着香妃不说话,只是笑。香妃何等聪明,早知道有这一遭,自己死不足惜,可是北静王怎么办?她忐忑不安,后悔不已,想起那晚,永溶说的话,心中更是不忍。贪图相守一时,不愿想今日之祸。
听得皇上叹了口气说:“你们都下去吧。”宫女们侧身垂首推下去了。香妃还是不敢抬头,又听得皇上说:“此生最爱朕之人,只有朕18岁那年娶的16岁嫡福晋富察纯敏皇后。你们虽然和朕在一起,但是心思都并不单纯,我也是知道的。当然,朕也并不要你们的心。”随手拿起香妃刚刚剩的半盏茶,端到嘴边喝了一口,点点头又放下了。“朕要你们的身体,你们都是朕发泄的工具而已!”说完看看地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还没有生气吗?那我接着说下去。”眼睛瞧着她的神色变化,嘴里继续说:“朕想问你一句话——”
“你有心上人了吗?”凛着冷脸,锋利冰冷的眼神瞥向香妃。那眼神似乎能剥掉衣衫,划破皮肤,割破血脉。香妃本想马上说:“是的,请皇上放了我,让我和心爱的人远走天涯,白头偕老吧!”但是她不敢,她知道这自负,自恋,残忍,暴力的皇上听了之后大有可能一把掐死自己,然后北静王就会冲进来暗杀他。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铜铃似的笑声,“皇上,看您怎么这么问啊?”皇上和香妃都很吃惊,抬头看,原来是皇上这几日最宠爱的一个小妃子,才十七岁的九门提督的女儿——富察杏儿。她手摇一把罗扇,走几步,那头上的朱玉,身上的玉佩叮当作响,荷叶色的长裙,罩着三寸小金莲摇摇晃晃的让人扶着走进来。
“皇上,您知道自己不招人爱,还上赶着问着人家,岂不是自找没趣吗?这富察杏儿从小便在北静王王府出入,后来知道北静王和贾府的黛玉在一处,她便没再去过。
她心中对北静王也是很喜欢,很爱慕的,曾发誓非他不嫁。她也曾偷偷的看过黛玉,对黛玉的情况也很了解,而且看黛玉是一流人物,心中也是深深敬服的。
后来黛玉进宫,她就央求爹爹跟北静王府提亲,但是北静王拒绝了。她跑去问着永荣,那永荣说牺牲此生只为黛玉,不愿其他人因自己受伤害。杏儿也只此事非同小可,后来自己选秀进了宫,北静王也曾拖自己照顾黛玉,于是这次杏儿留心赶过来,正碰上皇上拷问。杏儿知道皇上正依靠父亲治理江南一带叛乱,所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所以就斗胆来救黛玉脱险。
“杏儿!你来了,别闹!先去别的地方玩,朕一会儿就去找你。”皇上推开想坐在自己膝上的杏儿,但是杏儿撒娇说:“不嘛,我想现在吃冰。”说着拉开自己的衣服领子,把皇上的手拉过来说:“你摸摸这衣服领子,都湿成什么样了。这衣服不好!我要再做凉快的!”皇上笑着说:“好,好!”说完又看着地上错愕的香妃对杏儿说:“你这香妃姐姐,心有所属,不要我这夫君了,你说该怎么办?”杏儿偷偷用眼角扫了一下香妃,装作生气的说:“你是我的夫君,只是我的!香妃姐姐年纪那么大了,早该撵出去了。皇上,这宫里女人太多了,臣妾受不了了,我要你打发她们出去!不然以后她们嫉妒皇上宠着我,还不一定是什么坏心呢!您说是不是?”
皇上哈哈大笑着,说:“打发她们出去,让他们去哪?”杏儿装作撒娇,但是心里紧绷着一根弦,一直在边说便观察两边的表情变化,见机行事。听到皇上这样问,便黏上来,腻在皇上耳边说:“要他们出去当尼姑,当乞丐,不要理他们的死活!皇上,就只要我陪您好不好?”
皇上笑着说:“好,你来写个单子,要撵谁出去,都你来办吧!朕也累了,去你宫里歇着吧!”杏儿忙从皇上的膝盖上跳下来,黏在皇上的手臂上跟皇上起来。皇上不悦的看了香妃一眼就抱着杏儿出去了,杏儿嘴里还撒娇着:“哎呀,怪不好意思的!嘻嘻!”眼睛关切的朝后面的香妃看了一眼。香妃感激的望着她。杏儿一笑,回头又靠在皇上胸前,笑着说:“皇上,我还要吃昨天御膳房做的雪花冰卷,我要吃五个,不!六个!”皇上笑着扶她坐进自己的轿子,起轿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