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采药的小童跑过来,蹲在冯紫英面前,一点也不怕生。那小孩凑近那烤的金黄流油的兔肉,张嘴就要咬。
冯紫英往后退了一下,那小孩咬空了,不好意思起来,有点怕怕的看着冯紫英。一双眼睛明亮清澈,看着他笑,那神情好像在说:“给我吃一点嘛?不能这么小气的,这么一大块你分为一口也不是很吃亏吧。”
冯紫英很好奇的看着他,两个人对着看了一会儿,都在揣测对方的意思。冯紫英见他很漂亮可爱就故意地问他道:“就一块,追了半天才追到的,(其实不是他追到的)你很想吃吗?”
那小孩连忙点头,脸上带着一种莫名自信的笑,好像早就知道冯紫英会给他吃的样子。冯紫英见他不放弃,但觉得他又不像是饿的不吃就晕过去的地步。那就是馋的,想咬一口尝味道。既然这样不必给他太多也没关系,但是太少又怕小孩子会笑话他小气,于是在那块肉上衡量了一下大小,撕掉一个前腿递给他,那小孩也没有说他小气,也没有夸他大方,更没有很感激的样子,只是很自然的接过来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冯紫英暂时脑子里都被眼前的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孩吸引了,觉得他的穿着打扮绝对不像是普通穷人家的孩子,因为一般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的都会怕人,但他没有一点怕人的样子,况且他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倒像是有人服侍的主子一样。
冯紫英看他吃着就试探着问他:“你叫什么?住这附近吗?家人都是干嘛的?”
那小孩也不避讳但是很有技巧的回避了一些敏感的地方,只是大概的回答了冯紫英的话。这倒使冯紫英对他更有兴趣了。
“你怎么在山里?采的什么药?”那小孩边吃边说也不抬头:“这山上有灵芝,也有各种草药,采回去可以晒干,大夫就能拿出去卖给病了的人,这些药很灵的,吃了就好。”
冯紫英感觉眼前的这小孩是不是太上老君的童子下凡来到世间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灵巧聪明又善良的小孩子呢?
那小孩吃完了就笑着对冯紫英说:“哥哥,去我家里玩吧?”
冯紫英站起来跟着他,心里想看看是不是神仙下凡的。
到了那小孩的家里,那小孩的父母一直看着冯紫英不说话,那小孩回头说:“这是我爸爸妈妈,进来吧?”说着领着冯紫英进去,小小的房子里面虽然很简陋但是很干净整齐。
那小孩将竹篓从背上接下来,放在地上,笑着去端水。他的爸爸妈妈不动声色的看着冯紫英。冯紫英觉得有些诡异,不知为何。
冯紫英喝了那小孩端来的水,这水清澈甘甜竟然不像是平常喝的水。喝过之后,冯紫英觉得的身上的伤病都好了,精神也不像以前那样的颓败了。
冯紫英感慨自己连一个孩子都不如,这孩子还认真努力快乐的面对世界,自己怎么反倒怯懦,妥协了呢?自己想着,那小孩进去整理草药了,冯紫英见小孩的父母整备开饭了,自己就进去找着那孩子说:“我走了。”
那小孩就起身笑着问道:“你走了?在我家吃饭吧。我爸爸妈妈做的饭可好吃了。”冯紫英笑着推辞道:“不了,我要走喽,明天再看你,好不好?”那小孩就笑着说:“好,明天一定要来啊。”
冯紫英笑着告辞走了,那小孩的父母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留他。
冯紫英一路盘算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做梦。
冯紫英回去告诉潘密和惜春,那两人听了并不在意,依旧说笑。
第二日,冯紫英又按原路去那小孩家,走了好久就是没有再看见,冯紫英心里感到很奇异。
我是做梦吗?敲敲脑袋,绝对是真的,但怎么觉得如梦如幻呢?
冯紫英站住,原地转了一个圈,四周的树木枝头上刚刚发芽,他好像看到那孩子的脸正朝他默默微笑,转瞬而逝。
心里忽然觉得很敞亮,不再需要惧怕和躲避官兵的追捕了,看着这个明亮美丽的世界,他又鼓足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兴趣。
惜春出来找冯紫英,看见他站在树林里发呆,就走过来拍了他一下,冯紫英回头看,见识惜春,惜春说:“潘密不知从哪里采了好多草药回来,煮了给我喝,我想起你身体也没有全好,所以来叫你。”
冯紫英听了忙跟了惜春回去,石洞前只有潘密一个人正在煮药。冯紫英朝四周望,哪里有那小孩的身影?
“你这药是哪里找的?”冯紫英问。
潘密诧异道:“就山上很多啊,不用找到处都是,我也懂一点医的,吃不死人的,放心——”
“有没有见一个孩子?”冯紫英不死心。
“孩子?没有见。什么孩子?”潘密认真的问。
冯紫英盯着他的脸说:“没什么。”
潘密狐疑了一阵,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奇怪,见他不多说也就不问了。
惜春端了一碗递到冯紫英面前,冯紫英接过来,黄澄澄的汤,浓浓的中药味中有新鲜土地的味道。
冯紫英喝了一口,又想起那孩子的小脸,似乎是鼓励,是安慰,是期待,是肯定——
药下了肚,经络打通,元气恢复,真是神啊。
好药!冯紫英笑着看潘密点点头,不错!
潘密说:“我熬得可是神药啊!来惜春再喝一点,你是女孩子,体质弱,不能喝太多,不然受不了的。”
惜春只小口的喝了三口,就放下了。脸色红润起来,这几天跟着这两个大男人东奔西跑的身子早就受不了了。惜春说:“你们在这等我,我去那边洗澡,一会就回来。你们谁也不要过去,知道吗?要是谁去了,我就生气了。”
潘密和冯紫英不好意思起来。潘密说道:“恩,恩你去吧。水里面有石子儿,小心跌倒,有事情就大叫我们就过去。”惜春感激的笑笑点点头就去了。
早起,潘密采药时往前走了一会就看见这个小溪流了,回来告诉惜春。惜春很惊喜,便打算去洗澡。潘密带她看时,她发现这小溪是隐藏在山里面,四周又没人住,就更放心了。
现在,惜春快乐的奔向小溪,蹲下,向手里掬了一捧,清凉舒服的感觉蔓延全身。
惜春把脚轻轻的放进去,清澈通明的水温柔地流过脚背,脚趾。惜春很开心的笑了,脱下一件衣服放到水里弄湿了就往身上擦。
可是里面的衣服也不可避免的被弄湿了。惜春向四周望望,静寂的山林有几只鸟在树上跳来跳去,惜春笑笑索性大着胆子脱掉了衣服。
站到水里面,慢慢的坐下,然后两手支在水底,头向后仰,慢慢的倒下去,刚好后面一块石头可以当枕头枕在脑后。水哗啦啦的流过惜春洁白美丽的身体,惜春的头发在水里四散开,像小蛇一样在水里随波舞动,咋一看见的人会以为是水神吧。
惜春在这边开心的洗着,不知道小溪里面会有小蟹,那小蟹被惜春碰到了就夹了惜春的脚后跟,惜春正舒服呢,忽然觉得脚上一阵疼痛,她惊得:“啊——”大叫,又慌张的起身,跳到岸上,低头检查自己的脚。
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急切的声音:“怎么了?”
惜春吓得回头瞧,潘密站在后面,侧着身子红着脸问着她。惜春这时躲又不知往哪里躲,羞得快要哭了。
潘密觉察到了,就转身背朝惜春站着,说:“你别羞,你很美,真的。你那里受伤了?”
惜春气得说:“你——”没说完晕了过去。
潘密站了半天没听见声音,小心的回头。“咦——怎么没人?"
低头一看,吓得后退了了两步,惜春躺在那里,不动了。潘密先是不敢动她,却又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会不会被蛇咬了?潘密心里想着吓了一跳,就跑过去,轻轻的动手检查惜春的身上有没有伤口。
看到脚底下倒是有一个红红的小伤口,但没有变黑,不像是蛇咬了。况且先喝了药了应该没事。
这时冯紫英走过来,潘密赶紧脱下衣服盖在惜春身上,警惕的不高兴的看着冯紫英,冯紫英说:“快抱她回去,躺在地上着凉发烧就不好了。”
一句话提醒了潘密,潘密连忙抱起惜春就往回走。冯紫英也脸色微红,暧昧的看着前面的两人。走着路的潘密没注意到,惜春洁白的小腿露了出来。冯紫英在后面看见,想起妙玉,心想:“惜春的腿倒是和妙玉一样的美。”
潘密将惜春抱到烘得暖呼呼的干树叶上,惜春张开眼睛,突然皱起眉头愤怒的打了潘密一个大耳光。
潘密捂着脸,大叫,惜春还要打,潘密握住她的手腕求饶说:“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是色但还不坏。你别怕——”
惜春听了,不好意思的说:“你转身不要看。”潘密说:“你衣服湿了,穿了几天了也没换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嫌脏。我去洗一洗,回来烘干了再穿。你先穿我的。”冯紫英说:“我去洗吧,顺便自己也洗个澡,不然我在这,怕你老惦记着。”说完冲潘密笑笑就跑去小溪边了。
潘密嘻嘻的笑看着惜春,惜春又骂他:“笑什么?不要看我。”
潘密就坐在惜春前面,帮惜春烤热树叶,给她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