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三回,那小红带着那匣子坐在轿子上,待轿夫出了贾府角门,这才长出一口气,将那小小侧窗的帘子略略掀开一道,掂量着快到药铺了。
正侧头斜着眼睛往外看,却听的前面有人问:“这轿可是贾府出来的?”前面轿夫一看是经常出入贾府的贾芸和贾蔷,便慢下步来答道:“两位爷,可是呢。
这是咱们二奶奶身边红姐的轿。”小红闻听,连忙命轿夫停下轿来,自打起帘子探出半截身子问:“爷,这是去哪里?这个时辰,二奶奶见您不在府里料您已经家去了,让我来找着您,跟您说声:‘明二奶奶有事找您,请您一大早必去二奶奶那里候着,’”又见贾芸也在旁,便说:“宝二爷说您上次送的花很好,多谢你,让我把这扇子赠您。贾芸见是小红,便道:“是。”说罢将扇子放好。
贾蔷道:“不劳您费神,我明一早就过去候着。我要去药铺给龄官拿药。芸哥也要给老子娘抓药,红姐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贾芸忙道:“红姐姐如不嫌弃,待我取药回来和我家里坐坐?”小红道:“多谢你,平儿姐姐也正要我去看看你家里。但我这几日有些头疼的毛病,所以也要看看大夫,开些药来吃。
既如此说,我同你们一起去。”说着命轿夫在原地候着,自己掀开帘子走出轿子。贾芸,贾蔷翻身下马,将马拴在石柱上,三人一同进了药店大门。小红瞧着贾芸,贾蔷说道:“你们先抓药,我去找大夫瞧着,待会会你们。”贾芸,贾蔷忙答应着。小红四下里打量着药铺,铺子虽然不大,但人来人往也是生意兴隆。
瞧见一个角落里客少的大夫,眉眼透着慈善,料是能说上话,会了意的人。便走过去待前面的病人看完去抓药了,便走上去,将手搭在小枕上,眼睛一面盯着大夫的神色,一面压低声音说:“我从贾府来,有一样东西给大夫瞧,您可要看仔细,是些什么药,您给写在纸上,都能治些什么病,要防着些什么,您也都注上。”
说罢盯着大夫,觉察他是否明白。那大夫闻听是贾府,先是一怔,后又听得那些话,便明白了一二分,对小红说:“姑娘请随我来。”小红这才放下心来,这大夫果然明白。小红跟着大夫走入里间,转入一个精致规整的房间,大夫说:“这里我女儿常来,所以收拾的比别处干净,姑娘请坐,这里断不会有人来打扰。”
小红笑道:“多谢大夫。那就请您看看这匣里的东西吧。”大夫缓缓打开匣子盖,两手托出纸包,打开见是已经煮过的变黑的药渣,便问小红道:“这里的东西是要老夫分辨出来,将药名与姑娘写到纸上是这个意思吗?”小红说:“先生说得对,还请先生仔细的看一看。”那大夫说:“这个倒不难,虽被煮过,但原有形态还在,还可看得出来。”于是,小红帮大夫磨墨。大夫逐一拿过放于眼前端详,又在纸上逐一写出。有半盏茶的功夫便写好。
小红见已经写好,便问:“先生,您觉得这药怎样?”大夫抬眼差异道:“里面似乎有花椒的气味,花椒会减低药效,甚至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小红惊得说不出话:“平时大夫可会开这种药在里面吗?”“不会。大夫都知道,怎么会这样胡来呢?”先生连连摇头。“那其他还有何不妥?”小红问道。“还好,都是补气补血的。”
先生沉吟道。小红心里更是疑惑。又不好说多话。于是赏先生一锭银子。待出来只见一个贾芸在门口等着。于是笑着走过去说:“蔷哥怎么不见?”贾芸笑道:“他急着见龄官,忙忙的先走了。小红道:“原来如此,劳您多等,我替别人多问了点药。你可都抓好了?”贾芸笑说:“不劳不劳,我的药好了,姑娘可曾抓药?”
小红笑道:“大夫说我没什么,就是吃点少油腻的就好了,不妨事。”贾芸说:“果真?我这里替姐姐拿了一点补的,你收下。说着将一瓶红彤彤的药丸给了小红。小红问:“这是什么?”贾芸说:“你吃一粒,尝尝可好吃,好吃我再给你拿。”
小红听说便打开瓶盖,倒出一粒在手上,竟是白色的小指头大小的丸药,放到嘴里,满嘴生香,又很甜。小红笑说:“我从没吃过这样好的东西,这是什么?”贾芸笑说:“这是用甘蔗熬成的驴血丸。吃了补血益气。”小红说:“多谢。”两人笑着往外面走去。小红上了轿子,贾芸依旧上马,两人一并同行,走至贾府东街西叫一处偏僻的巷子,小红跟在贾芸后面。
贾芸策马先行至一小小三间瓦舍,似乎刚刚修正过,小红知道这是贾芸自从凤姐处领了差事后,取来的银两翻新了房子。贾芸下马,不等小红下轿,便先行跑到里面正屋,不一会,搀出一位半白头发,佝偻后背的老母。小红忙跑过去搀扶。那贾芸之母道:“二奶奶给了云儿差事,这才让我这枯朽之躯有一容身之地,请姑娘的安,回去代我向二奶奶问声好。还请姑娘以后常来坐坐。
芸儿,快请姑娘进来,倒茶给姑娘喝。”芸老娘拉着小红的手进屋,笑着看小红道:“这姑娘说话伶俐,相貌齐整,真是难得的好孩子。”小红本就心属贾芸,见如此说,红着脸别过头去看贾芸,贾芸此时也是默默得探着小红的心意,四目相对,便有许多话要说,又不好说什么,贾芸便只是笑,小红也笑着低了头。
芸老娘将此情形都看在眼里,心里谋划着,如何成全孩子们的心意。想着便取来身上的一个翡翠做的手链,对小红说:“这是我娘在我成婚之时送与我的,如今我想赠与姑娘,如姑娘有意,就请收下。
也了却我的一桩心事。”小红想不到芸老娘如此看重自己,便跪下道:“谢老夫人,但——”此时,贾芸拿过他娘的手链,搀起小红道:“我会请媒人与姑娘母家说合,姑娘不必担心。”说罢,将手链轻轻戴在小红手腕上。这以后两人的心便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