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香妃娘娘来到了北静王府,蒋玉菡不知是何人,只是见一个面若芙蓉的小子给北静王扣头,北静王急急忙忙将他拉进自己的书房。琪官心想:“可见此人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但回思,“王府本就不同于寻常百姓,但只是今日之事很蹊跷。”琪官知道事出突然,北静王必顾不及他,他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由小厮带着到平常常喝茶的小亭子里喝了一会茶,和那小厮们闲聊,又觉得自己告辞比较好,免去北静王顾虑,正想离开,忽听得前面报说:“宝玉来了!”琪官听了忙起身迎了出去,宝玉闷闷不乐,见到蒋玉菡稍稍好些,说道:“你竟在这里,王爷不在吗?一大早我叫茗烟来说,今儿一定来的。”蒋玉菡见宝玉满脸的悲伤,问道:“府里都好吗?请太太,老爷的安。”宝玉道:“舅舅遭了罪,抄了家,我们怎么会好。只怕就这几日了。”一面说着,一面走着。书房里北静王听得小厮报说宝玉来了,便开门出来,转身掩上门,站在门口等,不多时,小厮引路带了来,北静王笑说道:“宝玉,快与我进来,玉菡也来。”那小厮们退下,北静王将两人引至书房关上门。宝玉见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桌旁,坐着一个打扮似宫里的小太监的一个人,但那人竟似在哪里见过,袅袅娜娜有女儿之态,虽说太监也是多了点女性的态度,但此人貌似天仙,现在着男儿装,却依然是天姿国色,不同凡俗,便一惊,转头看着北静王,说道:“此人倒想似我府里姑妈的女孩,林妹妹的样子。”北静王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宝玉不要声张,顿了一下说道:“宝玉,林妹妹刚从宫里出来,为妥当起见,还是早点回去为妙。”宝玉瞪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黛玉见了宝玉滴下泪来便问道:“宝玉,你好吗?”宝玉拉住黛玉的手说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出来的,王爷说你去了宫里,我只是不信,只当是哄我的,好妹妹,自你走后,我就病了。你忘了我说的了,今生今世忘不了妹妹的。——”林黛玉心中已是悲痛欲绝的了。北静王和蒋玉菡忙劝着,说:“林姑娘身体弱,宝玉不要说这些了。拣正经的说吧。姑娘再一会儿就得回了。”黛玉也知不能久留,忙忍住悲伤说:“我会尽量护你们的。今生无缘了,我伺候皇上,不敢忘恩。只求你好,我便好,你若不好,我便自失怨你恼你的。我的命都在你身上。”说罢就离开了,宝玉本就愣愣的,况且此次见面时间仓促,口里有千言万语只是不能说。适才又听了这些话,更加的心如刀割。见林妹妹出去了,那宝玉竟是涕泪满襟,不能站起身来。北静王追出去。蒋玉菡看在眼里也滴下泪来,叹道:“事已如此,不必太过伤悲,只想着保护好我们要保护的人,人生向来残酷,也就不必奢望。听了林姑娘的一席话,那林姑娘果真是二爷的知己,只是希望二爷好起来,林姑娘才会好呢。二爷还是保重些才好。”
且说黛玉出了书房,北静王追出来,开解道:“林姑娘,你放心,我定会不叫宝玉辜负你一片苦心。”黛玉说道:“只怕他不会明白。真真是冤家。”又对北静王说:“谢谢王爷,我跟您说的话,您转告他吧。我不能留了。”说罢又哭了。黛玉不敢久留,北静王也为防意外,就亲自送黛玉回宫。马车咯噔咯噔的到了宫门口,北静王伸出脑袋,对看门的侍卫说道:“开门,本王有事见皇上。”那侍卫不敢耽搁,忙开了城门。北静王的马车一溜烟直跑到后花园。那北静王见四下无人,命停稳了马车示意黛玉,黛玉明白,跳下去北静王扶她下去,黛玉又道了声:“多谢”。便转身离开了。北静王直看着黛玉安全的离去了,才对驾车的小厮说道:“到皇上养心殿瞧瞧去。”赶车的小厮是王爷的心腹,明白王爷是使个障眼法,笑道:“若是皇上不在那里,最好再转一圈回去,去别人的疑心。”王爷笑道:“走吧。”那小厮道:“走嘞!”车子离开了花园,慢赶着,到了前面正殿,殿里的太监们见是王爷,忙行礼说:“王爷来得不巧,皇上今儿出去祭酒还没回来。您晚些时候再来。”北静王笑道:“好吧。不用通报了。我晚些时候来不得,明天吧。”说罢离开了。
却说贾琏竟将凤姐驱赶到原来尤二的住处,凤姐坐在冰凉的炕上,打量这屋里,见桌上蒙上了一层灰,一面菱花铜镜摆在桌子上,镜面也满是灰尘。窗子上秋香色的纱帐一半挂着,一半掉下来拖到地上,外面的秋风从窗子上面破掉的洞里吹进来,听起来就像一个人的哭声。凤姐身体乏弱,靠在床头朦胧打盹,忽见尤二姐飘飘的从远处一座高厦里出来,尤二见了凤姐道:“你也是苦命的人,但心却太狠,琏二爷不娶我也必娶她人,我是个没用的人,姐姐恨我,我却恨不起姐姐。只是我们托生在这样的世道里,我原也希望嫁个好人儿,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去,那知被骗上了手,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抢得过他们爷们?说着便哭了。”凤姐惊醒,一身的冷汗,喘吁吁的,推门出去。那平儿只等贾琏休息了,悄悄的凤姐来看凤姐,刚走到这里,冷不防一个人猛地推门出来,啊的吓了一跳。凤姐也惊得倒在了地上。那边一只大锦鸡吓得扑棱棱飞走了。借着月光,那平儿见是凤姐,忙赶过来扶起来。凤姐见是平儿,笑道:“小蹄子,不和你琏二爷高乐,跑到我这里又虎了一跳好的。琏二爷给你什么好吃的了。”平儿道:“奶奶,小红在外面等着,且去她家里避避吧。”凤姐道:“呸!小蹄子,哪有这个理儿。”平儿劝道:“奶奶在家里一日,就忍气吞声一日。”凤姐道:“我去姑妈那里去告他。”说罢滴下泪来,平儿扶着到了王夫人住处。王夫人命人烧上热茶,又命厨房烧上两道菜端过来。玉钏调亮了灯烛,凤姐坐在榻上,王夫人命彩霞收拾出一间屋子给凤姐歇息。凤姐满心的委屈,只没人说得。那王夫人也是知道的,事态如此,又能怎样。他们爷们这样,谁又能说什么,先政老爷娶了三四个妾,自己也是哭了一阵子,又不敢给人家看见,这些年吃斋念佛的希望能平了自己的怨气,只做个木头心也不会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