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和芳儿在玉竹家住了两天,宝玉便要告辞前行,于是在吃饭的时候对玉竹作辞。玉竹知挽留不住便吩咐丫鬟们打点出几个包袱来给宝玉带上,玉竹说:“再过两个月就要到了新年,隆冬严寒,你们身上要添些衣物,我这里有今年母亲新做的裤袄送你们,免得天寒地冻生了病。父亲给我的银子二十两也送你们,你们回来再来坐坐。今日一别,不知还有相见之日否!”说罢就哭泣悲伤起来。
宝玉心中深为感动,也滴下泪来。正难分解时,星儿进来将一个包裹塞进宝玉怀里说道:“先生,这里有我做的两双棉鞋本是送哥哥的,但是嫂嫂已经做了,这两双就送两位吧。先生教我们这些丫头们做的胭脂很是好用,谢谢先生了。这两个香囊送给芳儿吧,也算是我们姐妹们的一点心意。”说着将手里的两个红香囊送到芳儿手上,芳儿眼睛睁得大大的,走过去接住又拉住星儿的手说:“谢谢姐姐,回来我还来看你们。”
星儿笑着说:“好,芳儿要是回来的话,我还弹琴给你听!”芳儿说:“我不走了,要和姐姐在一起。”玉竹和宝玉听了不禁笑了出来。“你想留下来啊?不如和姐姐一起给玉竹做饭吃,洗衣服吧?”宝玉笑谑道。“那有什么?我还要和姐姐一起学着描花样子哪!”芳儿不服气的说。“说的是,芳儿的花样画得好极了,你们看,这是昨天芳儿给我画的牡丹花样,比我们画的好多了。”宝玉和玉竹都凑过去看。宝玉见了便说道:“你还很用功,什么时候偷着练的?我竟不知,比家来时好得多了。”玉竹也不禁感叹说道:“不错,有些天赋。”
星儿说:“我看着画的好,姐妹们也喜欢,这回年底给爷做衣服的时候就绣这种花样子可好?可以绣在袖子上,大襟上也绣大大的一朵。颜色挑丁香和胭脂,水绿,月白,荼白色,既清雅又精致。玉竹说:“好,这几年,你们在我的衣服上绣的花样越来越好看了,颜色配的也有进步。”星儿红了脸说:“多谢爷体谅,你喜欢哪一种的说与我们听,我们按着您的意思做。”玉竹大笑对宝玉说:“早年,我曾跟她们说要怎样的花,怎样的意思,但是往往做出来的还是跟我想要的不一样。这一两年,她们的技艺有了长进了,可以做出我想要的样子来了。”
星儿笑着说:“这是我给芳儿做的夹袄,上面是我之前绣的红石榴果。”芳儿忙雀跃的走近,恭恭敬敬的接过来一看:“姐姐,这绣的石榴真好看,颜色饱满,像小灯笼一样垂在枝叶间,姐姐手真巧!”
星儿听了开心的说:“芳儿,来我屋里,再给我们画些花样子好不好?我还有好吃的给你。”芳儿忙笑着说:“当然好。”说着就蹦蹦跳跳的拉着星儿的手出去了。
玉竹在后面说:“有什么好吃的?我怎么不知道?”星儿扭头笑说道:“回头再给你!”玉竹听了对宝玉说:“你看,有芳儿在,她们得了好东西也不给我了!”宝玉推他道:“这也是个爷说的话,她们有什么你吃不到的呢?这回子演戏!”玉竹听了也不辨对宝玉说:“坐,我还跟你说些话。”
宝玉坐下来,将腰间麝月做的一个香囊解下来送给玉竹说:“这个,你留着,虽然简陋,到底是我的。”玉竹拿过来放在手心仔细的看,点头说:“我收下。”说完就放在袖子里藏了。宝玉对玉竹说:“我们都说了三天三夜了,你还没够啊!”
玉竹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人一生三万多天,弹指一挥间而已,能遇到知己好友,我怎么能不悲喜交加呢?”宝玉叹道:“早年读书时,先生常说,人生苦短,叫我立志。我那时不知道人生无常,只喜欢和姐妹们厮混,如今我还是不肯去如他们的意,做个文人或是武将,光宗耀祖有什么意思?我不愿牺牲我自己。眼看着姐姐妹妹们一个个离我远去,我怎么能无动于衷?那些女孩儿不被人知,地位卑微,但是在我看来,有些女孩倒比那些假正经强得多。早年在园子里,女孩子们也挣个地位高低,看得透的,远走高飞,看不透的,香消玉损。”玉竹见宝玉神情凄然也感叹着,拿酒坛倒了两杯酒说道:“宝玉!”宝玉接过一杯滴落几滴泪,合着泪喝了进去。
玉竹对宝玉说:“玉兄,我拿去刊印你的书,印了几本,我表妹拿了一本回家看时,被伯父发现,烧了半截。你说这老家伙真是可恶!”
宝玉摇摇头说:“随意吧,天渡有缘人!《四美图》你印了几张?”
“五张,明天有朋友来,为宝玉兄践行!”
星儿屋里,芳儿拿着柿子吃着,就这一碗玉米白莲粥。星儿说:“你会不会忘记姐姐啊?”芳儿眨巴眨巴眼睛说:“星儿姐姐,我不会忘记你的!”星儿咬断手里的线,将这个刚做好的小棉帽扣在芳儿头上说:“带着这个!”芳儿拿下来看,说道:“姐姐,你跟我一起走吧!”
星儿说:“跟着你们做什么去?以后你要驾着马车来接我,我就跟你去!”芳儿严肃的问:“果真?只要我驾着马车来接你,你就跟我走吗?”星儿看着他的眼睛闪闪亮,就不高兴,扭过头说:“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理你了!”芳儿听了一下子站起来,把星儿吓了一跳。星儿愣愣的望着他笑了一下说:“做什么?”芳儿摇头说:“你当我不知道,以后你就明白了。”星儿见他这样说就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说:“好,好!等你十五岁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芳儿拿出榴花夹袄说哭了,星儿忙边给他擦泪边劝:“又怎么啦?女儿家似的!”这时外面几个星儿的姐妹走进来,刚一进门就说:“芳儿,我们送你礼物来了!”芳儿回头,那姐妹们见了都打趣他:“怎么了?舍不得我们吗?那就看看喜欢我们那个,就娶了吧!这样你就不用走了!”芳儿听了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星儿骂道:“坏透了的小蹄子!”那些女孩子们将自己做的一些小东西,香饼之类的都堆在芳儿的手里,芳儿笑着说:“多谢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