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静静的躺着，半点儿起伏都没有，偶尔皱眉，很痛苦的表情，身体的温度已经不像是还活着的人。
“故心她……”夜云归有些迟疑的问。当他看到故心在自己面前就那么直直都倒下去的时候，心也跟着倒下去了。什么理智什么骄傲统统都消失不见了，眼里心里就只有这个虚弱不堪的女子。
“死了。”黑爷冷静的说。
“什么！？”
“黑面神好好说话，瞧把你徒弟给急的。”
“我说她已经是个死人了。”黑爷补充了一句，“无脉象，没呼吸，体温骤降，除了偶尔看见细微的皱眉，其实这种皱眉完全可以说肌肉僵直失去弹性造成的，几乎可以说她就是个死人了。其实以你和她亲近的程度应该早就发现了，是你自己不肯接受事实。”
“怎么会？我会发现什么……”夜云归苦笑了起来，“…怎么会怎样…”夜云归瘫坐在一边，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动力。
“她不属于这里，就不会死在这里，在这指定的规定的时空中，不该出现她的灵魂，她不在这个时空的轮回里，所以她无法安息。还会醒过来，还能动，是这个时空迫使她必须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只有回到属于她的地方才能扭转这个情况，虽然也许会马上死去，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活下去。云归，你没有选择的。在这里你只能看她一次次的死亡又一次次的醒来，她的魂魄不完整，你我都救不了她。”
“我……”
“唔~嗯~”床上的人呻吟了两声，迷迷糊糊，竟然醒了过来。
故心只觉得心脏的位置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神智已经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人一副凝重的表情，心里也大概是明白了一些，“时间不多了？”
没人说话。但是夜云归遮掩不住的哀伤，让她明白自己说的也八九不离十了。不过故心随即又笑了起来，“行了，就算我真的要死了，你们也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是存心让我难受是吧？”
“不会死。”黑爷应了一句，“比死还……”
“不会死！”没等黑爷说完，夜云归大声喊了一句，用力抱着半坐起来的故心，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不会死的！”
谁也没有再说话，可是每个人都可以感受气氛里的悲凉。
房间里交织着平稳的呼吸，很安详。
床榻上，故心轻柔的挪开夜云归环住自己的手臂，转个身，面对着他。
因为移动夜云归微微皱了眉头，依旧没有睁开眼。是老小子爷爷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冷静下来，安然入睡。
他最近很累很辛苦，也很焦心。故心都知道。
伸出手指轻轻的在他的脸上抚动。英俊的轮廓平添了几分忧郁，显得成熟而魅惑，眉间的细纹彰显着他放荡不羁的外表下深埋的深沉和思索。他也只是想要自在的活下去吧，所以他给了燕翊一个机会，让对方可以登上高位，然后自己才可以毫无忌惮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真像个孩子一般偏激的想法和做法。
故心带着宠溺，笑起来了，忽而又面带悲伤。
他如此强硬的说着“不会死”三个字，就像念咒语一般，坚定而执着，仿佛说多了就真的不会死一般。言语里的疼痛让自己跟着他一起痛起来。那种痛是比想到自己会死，会给他带来的伤更加深刻的痛。其实真的奢求，只是希冀他能够平安快乐如往日一般自由随意。
虽然自己内心真的渴求能够和他永远在一起。
永远？
故心嘲笑自己。人总会死哪里会有什么永远，现在自己明白了，在情感里期盼的永远无非就是相守相处的那一刹那，是顾盼生辉那一刻迸发的灿烂，是持久凝望里的微笑和疼痛。可是现在的所谓的抽象的永远都不会实现了，自己会死，这个答案让人容易理解却难以接受。
夜凉如水。
故心翻过夜云归，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对她来讲平没有多大的影响，不会觉得太凉，连衣衫都没有多披一件。
是去是留。
曾经想过随遇而安，没有强求回去的欲望，现如今却必须选择，留下半生不死，回去或生或死，看上去如此简单的选择，怎么也选不出来答案。
留下来。忘记曾经的一切，随时可能失去呼吸，然后醒来看着云归悲伤的眼，每每死一次活一次就让人痛一次悲一次，有多少人可以忍受爱人时刻会死的惊恐，又有多少人可以接受每一次的死而复活。看久了，会变得冷漠吧，会失去温暖吧，会忘记一开始为什么坚持下来的理由吧。
回去，抛开此刻的一切，忘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或者直接死亡，在云归看不见的地方生活或者消失，兴许他不会太悲伤，可以抱着侥幸抱着希望，把这份爱留在心里面，慢慢发酵，直到又遇见另一个人，一个让他心动的人，然后在彼此不知道的地方彼此忘却彼此安好。
似乎，这样想来，回去比较好。
那么就该回去吗？应该吗，必须吗？
故心下不了决断，凭着感觉走到了黑爷的小院外。
故心一靠近大门，门就自动打开了。故心看见黑爷漂浮在院子中央的湖泊上，玄色的祭袍，纹丝不动。
“我在等你。”黑爷在水面上缓缓走下来停在故心的面前，“跟我来。”
故心惊异的盯着黑爷从水面上走下来，然后缓缓的向前去，身后也没有半点儿的水迹。虽然她觉得自己都穿越时空了，可是看见这种神人，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似乎是感觉到故心的呆愣，黑爷转身看了故心一眼，那一眼把故心惊住了，比起毛骨悚然的神怪事件，被神怪瞪的感觉更恐怖啊。故心赶紧跟了上去。
走过整个湖畔，穿过整个前厅，故心看到了类似于五行八卦阵一样的东西在连接后厅的院子里。低矮的黑色石栏围成五行八卦的样子，远远的看过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迷宫让人觉得神秘而庄重。
“决定了？”
故心盯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渗人，可是也不得不点头。她知道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回去。
“回去了不一定会活着，你身上的毒兴许是你从那边带过来的。而且很有可能在回去的半途中就会死，没有谁知道这个过程里会出现什么情况，甚至你可能夹杂在时空的隧道里，生死不能。你确定你要回去。”
“回去！”故心坚决的回答。
“是你命中注定，今日算是可以回去的日子。天象开始异变，不似往日里明确坚固，更易于打开。”黑爷抬头望着茫茫的夜空，“你，觉得云归该怎么办。”
“他会接受的。”故心默默的回答，虽然她真的不确定，这样说只是给自己一个安慰而已，“他不想我死。所以，”故心直视黑爷的眼睛，“无论如何，拜托您告诉他，我回去了，一切安好。”
“嗯。”黑爷冷冷的答应，算是接受了这个类似遗言的委托。
“而且，这些事情您不是早就算到了。”
“怎讲？”
“您早就算到今日的天象适合打开，易于我回去，所以才让老小子爷爷给了夜云归那么一下。不然我怎么可能过来得了，他的警觉一向比常人更甚。至于我回不回去那就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只是推波助澜的给了我一个机会。”
“算是吧。”
“其实，黑爷是想我回去吧。”故心学着对方的样子看着貌似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黑爷没有回答，反而一挥手，地上图案中央出现了一个荧光的圆，“戴好玉粒站到那里去。”故心照做。
“…我曾经也是这颗玉粒的有缘人…”黑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故心没有回头只是放慢了步速，“老小子是因缘巧合返老还童，而我，则是活了很多年了，活得我都不记得时间了。看着身边的人，跟自己有关系的人一个个的老去然后死亡，感受这个地方的变化和更改，由孤独变成孤僻，就不想再去和任何人接触产生交集了。如果你继续在这里，不死不活的感受时间的流逝，会看到云归的老死，会看到天下的异变，会变得与我一样冷漠和寂寞。那种痛，比死更甚。我希望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所以我希望你回去，我愿意帮你。这不仅仅是为了云归。”
故心站定，黑爷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明明相距不远可是故心看不清黑爷的人影，只觉得眼前一片荧光，胸前的玉粒也相交辉映的闪出奇妙的光芒。
是真的要回去了吧。故心定下心神，不论是自愿还是形势所逼，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后悔的时间了。故心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在看周围的一切。
黑色的夜空中突然闪电，仿佛要划开这片黑暗，隐隐约约看见阴云背后的龙影……九龙云雨，你追我逐，天地初开，时空开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