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归听着下面人的报告,对于燕翊已经抵达河内只是轻微的点点头。他随意的披散着头发,一脸懒散,没有作出什么具体的指示,挥挥手让人下去,坐在铺着一整块虎皮的座椅上,出神。
“鹫。”
“属下在。”黑衣人从角落里出现。
“安排下去,今晚行动。”
“是。”鹫应道,“战局如何安排?”
“哼,与我何关!”夜云归站了起来抻了个懒腰,信步走下了座椅,“这是王兄的天下,不是我的。这是他的事情。”夜云归眼角微微上扬,让人觉得他有些兴奋,“王妃可是我自己的,我当然是只能顾忌我自己的东西,别人的东西我可照顾不了。你在林子里挑几个好手,我们去桑晋驻地了练练手……”
“那阎罗公子你瞧我们可不可以去练练手啊。”从帐外走近两个人。
鹫的武器已经直指声音传来的地方。
“是二位阁主。近来可好?”夜云归挥挥手,让鹫收好了武器,笑眯眯的看着来人。
“好是好,不过珣筝向来不喜欢燕翊那人,上次被摆了一道更是在影筝阁里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只怕是要毁了影筝阁,再加上他这小子一直对故心门主比较在意,此次更是要来参一脚了。”夕林玩笑的说着,珣筝在一边闷声不响,拧着眉头看着夜云归。
夜云归只是笑了笑,这两人不惊动一兵一卒甚至连千羽林的人都没有发现,若是敌人,还真是难得防范,不过,幸好目前是跟自己一边的。
“呵呵,那就欢迎二位和我们一起去练手了。”
夜黑雾浓。
风来得总是那么突然,一瞬而过,划得脸有些刺痛。
几乎没有异常。
几乎。
异常还是存在。
“交班了。”
“嗯。”
“有什么动静没有?”
“多多少少都打了几仗了,两军驻地谁敢独闯?!不过今天夜里的风有点儿奇怪,吹得脸痛。”
“娇气,这荒漠平地里,风沙大是自然的,你第一天上战场啊?!”
……
某个火把都照不到的角落里,黑影一个个的到来,却没有丝毫的紧迫感,仿佛在自家的院子里。
“没有。”
“没有。”
“找不到。”
摇头。
“哼,那是自然,那么重要的人轻易就被找到了还有什么意义呢?!”为首的人摇着扇子,却丝毫没有声音,只有风,“你们先撤退,我去找人聊聊。”
没有人违背,一个个又消失在黑雾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最大的主帐内灯火明亮。
燕翊悠悠地看着布战图很认真。
门帘忽然一动,烛光被风吹得一晃,忽明忽亮。
燕翊抬头看了看门口,没有动静。
目光回到桌案上,图纸已经不见了。
“我是不是应该把它记下来,告诉我王兄,向他邀功。”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燕翊淡淡的看了一眼,没有惊慌的样子,冷漠的坐了下来。
“如果你能活着回去,你就记下它吧。”燕翊的眼里透着杀气,毫不掩盖的杀气,他极度憎恨夜云归的痞样,做事情仿佛永远没个正经,“找不到人,也不该出来送死啊。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走吗?”
“是不是送死还不清楚呢。”夜云归撅撅嘴,把布战图扔回桌案上,安然的围着帐篷转了一圈,找了个铺着软垫的凳子坐了下来。“你这帐篷外面看上去挺大的,里面是不是太小了的点儿。”
“你想说什么?”燕翊直接问。
“想说你把我家王妃藏在自己住的帐篷里,传出去有辱我家王妃的名节。”
“那是我的准王后,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就是说我的王妃在这里了?”夜云归笑眯眯的站了起来,“让我来猜猜,暗帐的开关在哪里。”夜云归在帐篷四周走着,细细看着地上的痕迹。
“你就是那么令人讨厌!”燕翊皱了皱眉头,“夜云归你总是这个样子,令人厌恶。说江湖不够江湖,说商人也不够商人,说你是王亲贵族你又总是不问政事,却在背地里给你王兄扫平障碍,你就是你王兄的影子,做你王兄的先行军,侩子手。”燕翊端着茶杯喝上一口,“可是我可怜你,你做的再多,你王兄终是不够信任你!”
“我知道。”夜云归笑了起来,“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不说,只是不想戳破,如果我想要戳破,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给彼此留情面,是我的一贯作风。”夜云归靠近燕翊,和他面对面站立,“所以,我不放手的话,就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的东西!”
“可笑。”燕翊没有多言,冷冷的评价。
“可不可笑,等我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夜云归一把掀起看似是窗户的帐帘,看到里面睡在床榻上的故心。“不会耽误你多久的,我会速速离开。”
夜云归正准备越身进去,却感觉脑后一阵邪风,快速的一偏身,就看到燕翊的手掌打在了帐帘上,帐帘瞬间散成细块。
十成十的劲道。
夜云归反掌向着燕翊击去,燕翊一跃到了一边的桌案上,抽出一边摆放的佩剑向对方刺去。夜云归也没放松,碍于周围环境不大,也不想让其他人听到动静闯进来,便只是躲避燕翊的招式,没有出剑。
一个人称玉阎罗,一个影雪阁阁主,在这不小但绝对不够大的营帐中,第一次用武力相对,必须有胜负的对决,或生或死,或走或留。
夜云归也许是在江湖里磨练较多,而且只守不攻,稍稍占了上风,也怪燕翊心绪不宁,想要速战速决,不想假借他人之手,非要亲自抓到夜云归,让对方有机可乘,东躲西藏。
“羽王,你留不住我,我今天一定会带故心走的!”夜云归趁着对方出剑的偏差,一跳进入了内帐,正要靠近故心,眼前一晃,长剑挡在了面前。
“休想!”
“没有什么不想的!”夜云归一猫腰闪过剑招,站定在燕翊的面前,一手托着对方的手肘,一手扭住拿剑的手腕,“你不想让她死就必须让我带她走!”
“什么!”
“她中了我王兄改良后的水玲珑,一月一期定时服用延缓的解药,你算算她来你这里多久了!!你觉得她还可以拖多久!!你难道就没就觉得她不对劲吗!?”
“抓住你我一样可以得到舒缓的药,你束手就擒才是最快捷的!”燕翊顿了一下,还是速度想到了应对的招。
趁着说话的时候,燕翊一脚揣想夜云归,对方一闪松开了托着手肘的手,燕翊紧接着就用刚刚自由的手击向夜云归。
夜云归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血气翻涌到喉头,又生硬的咽了回去。
燕翊见状举着剑向夜云归刺去,却不料夜云归一个侧身点中了燕翊的穴道。
“你大意了。”夜云归吐出一口淤血,深呼吸了几下,欣欣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故意让我打中你的!!”燕翊恶狠狠的瞪着他,眼眸深沉得仿佛就要爆发。
“不被你击中,哪有机会点到你的穴道。”夜云归笑了笑抱起了一直没有醒来的故心,“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放手的话,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这个女人我不会放手的,你最好不要跟我抢。”
“哼,你会抢难道我就不会吗?!”
“关键是她不会跟你走啊!”夜云归笑得半眯起了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你给她用了什么药?!”
“我根本就没给她下药……”说完,燕翊也愣住了。他没下药,为什么故心一直没醒过来,他和夜云归打了半天都没吵醒她……“难道她……”
“该死的!”夜云归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点了燕翊的哑穴,“居然提前了!”夜云归之前一直让云雀给故心服药,可以抵御水玲珑的部分药性,延后发作时间,方便整个计划的进行。如果不是收到燕翊挑衅的书信说要娶故心为后,本来还有过几天,等所有的事情都有个决断之后才会来救故心。居然提前发作了,是云雀计算不准确还是……体质……夜云归突然想到故心的来历和来之前经历的事情,心里莫名的慌乱了起来。
“今日不和你多说,告辞。”夜云归紧紧抱住故心,就往外面去。
刚走两步就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夜云归放慢了速度看向怀里的人。
故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夜云归担忧的眼神,浅浅笑了起来。
“我…咳咳咳…一直在等你……”
“别说话,我知道。”夜云归紧了紧怀抱,“我们这就回去。”
故心往他怀里挤了挤,停着夜云归的心跳,顿时觉得安心。
就在这时,一股劲风袭来,夜云归潜意识的一个闪身,躲过了背后的攻击。
燕翊强行冲开了穴道,拿着长剑继续攻击。
夜云归不在客气,轻轻把故心放到自己身后,防止误伤,一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和燕翊对打起来。
故心只觉得离开了夜云归的怀抱,浑身发凉,心脏一阵阵的抽痛,越来越看不清那两个人的对打。
不能晕过去。
故心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可是大腿竟感觉不到疼痛。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拉住了自己,故心模糊的看着好像是燕翊,使出浑身力气去挣脱。
燕翊为了抓住故心一时分了神,就是这瞬间而短促的分神,夜云归的软剑已经刺了过来。
来不及了拆,来不及迎,来不及逃,似乎一切都来不及,燕翊在刹那间放松了手里的力道,也放软了身子,认命的,面向夜云归的攻击。
剑,穿过肉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血,弥漫在整个帐内的空气里刺鼻。
可是,没有痛。
“故心……”燕翊沙哑的声音,哽咽得有些讲不出话来。
人在他前,剑在她身。
“我不欠你了。”
你曾经救过我,不论处于什么目的,这份人情我已经还清。
只一句,咫尺天涯。
夜云归没有说话,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故心……”燕翊欲抱紧她,却被迎面而来的一股煞气冲撞开。
抱起人的是夜云归。
仿佛珍宝一样捧着已经昏迷的人。
他笔直了背脊向外走去。
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她不欠你了,记住!”
空气中只剩下温暖的血气。
风,不知何时,开始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