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在国玉医院吃了三期的药了,不知为何对这个药产生了很大的依赖性,好比那婴儿含惯了**头,就算没奶也要在睡前含在嘴里才能入睡。还有他那些忘记了的事情,摆脱的旧梦,无论是醒着的还是睡觉时又回来了,这钻心的痛呑噬着他。
这日张教授和老伴在公园散步,与她忆起年轻时候的事情,那时候虽穷但是简单快乐。
“小秋,你还记得吗?咱俩坐在小山坡上,最爱唱的歌是什么吗?”
“嗯,记得,我坐在那里唱歌,你就看着我唱,你总是采那么多的花,编成花环戴在我头上,惹得别人羡慕。”老伴拍着他的手背说。
“你每次下山时都要把花环藏在衣服里,怕被别人看到。哈哈呵呵。”
“那个时候真年轻啊。”
张教授拍起老伴的手,嘴角向上翘着:“小秋,我想回家了,我感觉我的日子不多了。”
老伴转身,用手捂着他的嘴:“瞎说,老糊涂了吧。”
“秋,你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都不会离开你,我会变成空气,就像你身边的人一样默默地看着你,看着你好好生活。”
老伴看着他:“不会的,你不要吓自己,这个中药效果不是挺好的吗?”
张教授扯了一下嘴角,看见一棵大树下有个木头椅子,正好也觉得疲乏了,一屁股坐上去:“小秋,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件错事,这件事在我心里埋藏了二十年,就像一块石头,常常把我压得喘不上来气。”
老伴坐在他的身旁,惊愕的眼睛盯着他眼神,满是疑问,继而轻轻地拍拍他的肩:“什么事,能说说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小林妻女那么好吗?那不是小林临终的嘱托,小林死之前,我并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老伴点点头,他自己继续说道:“在小林去世的两年前,我们俩正在合作写一篇《关于×××方面的转换原理测量流体压强微小变化》的论文,进行了两年的实验,马上结稿时,小林出了车祸。”
那夜,那一幕又出现在张教授的脑海里,处理了小林的后事的那晚。那个雨夜,办公桌上摆着的那一摞子的论文初稿,是两人两年的心血,二人约定:在实验没有成功前保守秘密;不买衣服,食堂只挑便宜的饭买,节省下来的钱用来配备实验用品;想起了这个艰难过程的点点滴滴,常常废寝忘食,也常常为取得一点点的成功而欢笑。
窗外的雨更急了,拍在木头窗子的玻璃上,噼啪作响,树影在摇晃。张教授的手因紧张而抖动,掏出一支烟,划着火柴,食指和拇指没有捏住,掉到了地上,又抖动着拿出一根火柴,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吸着,内心无比地挣扎:大学的考核机制就是这样啊,有了发表的论文要比上多少节课都有用得多,这个机会是自己的,不用内疚。小林也去世了,光署上我的名字,含金量要高很多,取得教授的职称指日可待。
站起身来,张教授掐灭了烟,拿起笔勾去了小林的名字。
第二年,张教授顺利地取得了教授的职称。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整天带着负罪感,连连帮助小林的妻女。
冥冥中,好像是小林在天堂里帮助着张教授,由于他们合作的论文拓展了物理学领域,他又接着发表了跟踪改进方法论的学术研究论文,加上帮助同事妻女的事迹,获得的好口碑,让他在小林去世十年后又被任命为大学的副校长。
可是内心深处隐藏的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最近只要想起每每都在刺痛着他。也因此让他恶梦连连。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每成功一步,我都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偷一样,窃取着别人的劳动果实。我总是梦到小林带血的双手伸过来向我要,要论文、要职称、要……”
张教授闭上眼睛,使劲地甩了甩头,“小秋,你知道吗?我每回都被这样的梦吓醒。”捂着自己的脸埋进膝盖。
老伴听了,想起他有时会独自一人,常常发呆,常常做梦......她心疼地搂着他的肩头:“别去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林去世后,我们一直没有停止对她们的照顾,我想小林不会怪你的,反过来他也会感激你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放松心态,注意身体。”
“憋了二十年,说出来我的心放松多了。”张教授拿出手,侧过身子对着老伴说:“我的药,对我来说不好使,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不能再吃了,我们回家吧。”
“好,听你的,明天我们就回家。”
605病房里,志刚和母亲一直在争执,起因是母亲昨天在市场里看到有人在买抗肿瘤药物,很人都在买,也有很多服用过后治愈了肿瘤,母亲看了后很是心动。无奈昨天没带现金,她吵嚷着今天要去买,却没想到受到了儿子的阻拦。
“你没听说过吗?偏方治大病,那么多的人都治好了的,我亲眼看见的。”母亲生起气来也是很吓人的。
“哪些人啊,那都是托儿,这么大的医院,这么先进的医疗设备,医学水平这么高的医院你不呆?你要去买地摊上的假药?”志刚有些气急。可是母亲在病中,他马上又缓和了语气。“你在哪看到有卖偏方的,我也去看看。”
“好哇,你一看就知道了,那个药可好使了呢。”母亲看到有转机,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忙催促着儿子穿上衣服,走出605。
留在605内的人都笑了:“这个老太太,去了一趟市场,就能认定地摊上的药能治病?”
“现在社会上那些骗子也就能骗这些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太太,还偏方治大病呢,有那些个偏方,那医院为什么不拿来直接用?还让我们这些病人化疗、放疗的干什么?”
市场里人头攒动,与昨日一样喧闹。母亲急急地走在前,志刚在后思索着如何应对。“你快点啊!”母亲喊道。
“嗯,嗯来了。”
来到昨日卖药那里,却不见了卖药的人,母亲走了一圈,却还是不见了那个人的身影。嘴里还兀自念着:“这哪儿去了呢?”
志刚看出母亲没找到那个卖药的人,才提高了速度,放心地走过来了。
“老太太,你找谁啊?”旁边卖水果的妇人热心的问道。
“正好,我问问你吧,我昨天在这儿看到一个卖药的人,他哪儿去了?”母亲急急地发问。
那妇人转头对一同卖水果的人说:“你看,又一个来找卖假药的了,这个骗子,又骗了一个老太太。”
志刚赶上了母亲,听了卖水果的话,暗自高兴,这难题有人给解了。
母亲没听清,仰起头,又问道:“那这里卖药的人呢?”
“老太太,你就当你那个钱买个教训吧,昨天卖假药的都骗了好几个人的钱了,那今天还能来了吗?”
母亲着急的神情更加让那妇人认定是受了骗,那个人继续道:“今天你这是来得晚的了,有好几个人都来过了,有一个更惨的呢,是个孩子给她妈买的,打工积攒了好几个月的五千多块钱,全让卖假药的忽悠去了,生活费都没了,还有一个老太太买回药了,儿子是拿着医药成分来讨钱来了。唉,你呀,就当是买个教训吧。”
“这,这……”母亲还在怀疑,那么多的人都说这个药治好了自己的病,那场面像在抢药一样。
“老太太,你买了多少钱的啊?”那人又问道,还好心地介绍“这里离肿瘤医院近,来卖假药的,发传单治肿瘤、癌症的多着呢,可别相信啊,大妈。”
“我,我……是来买的,咋能是骗子呢?”母亲低着头自言自语。
“妈,你看不是我说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若是真的,为什么不在医院正规的地方卖,或者是药房卖,还要来水果市场来卖?”志刚拉着母亲欲往回走。
母亲说道:“人家说了,好药进入医院是需要门路的,铺好这条路要花大一笔资金,那莫不如把这样的实惠给群众。”
志刚苦笑着与母亲走在回病房的路上,长长的踊路上,二人拉长的背影一点点向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