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呜咽,草木含悲。
狼群正在吞噬着已经死掉的尸体,安婆婆和赵青云密道的出口就离这里不远。
叶倾城凌空发力,双手引针,七枚银针引线射出,将数十只狼抛于仗外,然后着急地寻找着安婆婆和赵青云,终于看见在一堆元军精锐尸体围住的一颗大树前,安婆婆斜靠着那颗大树已然死去多时,显然是力战元军,最后力尽身竭,油尽灯灭了。
叶倾城跳过去,将俺婆婆平放在怀中,眼中含泪,突然间才想起,跟随安婆婆出来的,还有自己的儿子,亲生,不错,是亲生的。
“青云,我的青云呢?”虽然从未喜欢过这个儿子,仿佛还有些恨他,此刻,她又多么想抱抱她,她拼命扒开每一具尸体,试图从下面找到活生生的儿子,听他喊一声“娘亲”,却最终没有找到。
叶倾城发现死掉的尸体中并没有长生天的人,再仔细察看,离安婆婆一百步之外的地方,当时也发生一场大战,周围树木寸断,显然是高手间的打斗,这些人到底是谁呢?自己的儿子又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一定要找到我儿子,无论生死,长生天,咱们之间又多了一笔血债。”叶倾城强忍愤怒,一个月来,连续奔波,在赵恩镇又力战五大高手,顷刻间觉得热血直涌,她说完后,突然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突然又起身,跃起举掌朝周围一颗大树击去,只听“咔嚓”一声,那大树被拦腰折断。
叶倾城怒气仍不足发泄,一路狂奔,击倒数百颗大树,最后她抱住了一颗大树,大声哭了起来:“青云,娘亲对不起你,娘亲对不起你。”
恍惚间,她听见了赵青云喊她娘亲的声音,是那么亲切和美妙,她跌跌撞撞地向那声音寻找而去,却什么都没有,她已经是一头白发。
“安婆婆,”叶倾城又突然叫了一声,喃喃自语地说:“我不能让安婆婆葬于狼群之口,我要把她好好安葬。”随即,又走到安婆婆身旁,背起了她,走了数百步,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啜泣着让她入土为安,然后,叶倾城在她的坟前庄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朝东方的舟山群岛方向望了望。
转眼已经过了十日有余。
清澈江波,烟云氤氲,一白发美女站轻舟之上,那舟无人划桨却兀自前行,锦绣坊正处于这乱世偏安的群岛之中。
坊中,叶紫娘正调教着七位身穿不同颜色服装的小女娃,那些小女娃年仅四五岁,学习的不是武功,不是刺绣,却是宫中的规矩,原来,正是叶紫娘为赵青云亲自挑选的宫妃,将来也好在青云登基时有备无患。
忽听丫鬟说,女儿叶倾城回来了,叶紫娘正欲喜上眉梢,却看见
了叶倾城只身一人,且满头白发,却不见那小皇子赵青云,叶紫娘心头一沉,脚下一滑,已经到了叶倾城身边。
“娘亲,赵立没有了,我的孩子,也没了。”叶倾城扑到叶紫娘的怀里,声音凝噎。
叶紫娘亲身经历了临安城破,她身处皇宫,只认为是大宋的好,一心一意想复国大宋,赵青云是她复国最后的一线生机,如今,赵青云竟然死了,她的希望瞬间就没了,她呆立了很久,才轻轻抚着叶倾城的白发说:“罢了,罢了,应了张世杰老英雄那句话,立了败了,再立,还败,大宋国运如此啊。”
她的嗓音虽铿锵有力,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和无奈。
“娘亲,你不怪我,没有照顾好大宋的皇子?”叶倾城以为一向严厉的叶紫娘一定会痛骂她一顿,甚至不惜动用锦绣坊的家法,完全没有料到叶紫娘竟然没有丝毫的责怪之言。
“可怜未老头先白,我们为了大宋,牺牲的已经够多,如今全然无望,四十年了,我叶紫娘为报国仇家恨,牺牲了自己的丈夫,和一双儿女,却仅仅只杀了一个张弘范,到如今,我竟连那人姓名都不知道,唉。”叶紫娘叹了口气,瞬间衰老了不少。
“娘亲,张弘范没有死。”叶倾城听到叶紫娘提到了张弘范,立刻喊叫一声后,然后又把巴图巴特尔告诉她的所有一切都说了出来。
叶紫娘一听,把叶倾城扶正站好,见她眼中还有泪花,严肃地说道:“孩子,江湖之险,尤其是鞑子诡计多端,居心叵测,残忍之极,也怪娘没有早些告诉你,当年杀张弘范是你爹亲自动的手,以他的武力和噬魂针的强大威力,张弘范必死无疑,所以,你上了鞑子的当了。”
“娘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叶倾城一脸的不解。
“张弘范是灭宋的罪魁祸首,大宋子民无不想要其项上人头,而我当时只想一心一意先杀张弘范,后杀伯颜,最后再找出侮辱你外婆的那个畜牲,就在我要杀张弘范的前天夜里,你爹却提前下手用噬魂针杀死了他,并留字说:杀张弘范者叶紫娘。”
“啊,娘亲,这爹爹却是何故这般做。”叶倾城更加迷惑。
“当时我和你爹已经两情相悦,无论是谁杀的,这笔账都会记在修兵谷的头上,你爹一生孤傲无双,做事坦荡,留名一事纯是为了取悦我。”叶紫娘脸上是幸福又是愧疚。
“可是,娘亲,江湖传言,后来我爹他将你和我二人赶出了修兵谷。”叶倾城继续问道。
“当年,元廷组建长生天,你爹就察觉元廷要针对我们,为防止你和倾天同时遭遇不测,便将我和你赶出修兵谷,只可惜当时,我年少无知,全然不懂他的意思,直到修兵谷被毁,我才恍然大悟,可那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叶紫娘说完闭上了眼睛,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他们是否还活着,是否象其他江湖人或者元廷的人那样,一直在寻找着锦绣坊。
“娘,你敢肯定张弘范必死无疑,那赵恩镇?我岂不是害了赵恩镇的居民。”叶倾城再次强调了一遍。
“倾城,你爹已经修炼了《九天神诀》,如果按照你爹划分的武学品阶来说的话,那就是天子阶九重天,我们修兵谷的武器全部是靠内力引发,以天子阶九重天的内力修为,别说用噬魂针了,就是随便一颗石子也能轻易将张弘范杀死,你爹之所以用噬魂针杀死张弘范,只因为我曾经用噬魂针杀掉过几个元廷卫兵和江湖败类,江湖上才知道,噬魂针是你爹为我打造的兵器。”
叶紫娘话音未落,叶倾城转身欲走,却被叶紫娘叫住了,她缓缓地说道:“这里离临安路途遥远,元军铁骑从临安到赵恩镇不过一两个时辰,也许在你回来的路上,赵恩镇已经灰飞烟灭了。”
叶倾城瞬间石化了,呆立原地,久久没有说话,她紧咬着嘴唇,过了许久,才转过头来,看到母亲仍然站在原地,尚未开口,却听叶紫娘说:“倾城,是娘对不起你,修兵谷被毁,你爹和你哥生死不明,更加坚定了我抗元复宋的决心,现在想来,娘真是太自私了,如果你爹还活着,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不肯原谅我。”
原来叶紫娘站在她背后那么久,竟然一直盯着她满头的白发,一直在内疚和自责。因为赵青云的突然失踪,让叶紫娘对于抗元复宋的念想突然就断了,转瞬间回归到自己家庭的亲情之上。
“娘亲,我怎么会怪你,赵立虽然已经苟且为安,却也不是全无是处,他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大宋的天下,也不是鞑子的天下,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复不复宋都无所谓了,我必好好修炼武学,进阶天子九重天,誓报家仇,不能让祖父和祖母死不瞑目,更不能让父亲和哥哥含泪九泉。”叶倾城说完便又扑在叶紫娘的怀里,这是第一次感觉到母爱,她此刻便象个孩子般。
“伯颜老贼早就已经死了,在攻打修兵谷的前几年,他就死了,如今恐怕早已经化成灰了,但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脸上长了一个黑痣的人,这个人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叶倾城知道这个人做了什么,她站直身体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仍然挂念自己的儿子,他或许还活着。
“娘亲,女儿现在立刻下岛,打探我爹和哥哥的消息,也好让我们一家早日团聚。”叶紫娘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更为惦记着赵青云,她此次回来复命,没有想到却是母亲的宽宏大量,同时更卸掉了她身上的重担。
“倾城,都二十年了,何必急于一时,这次回来就让娘好好的看看你。”叶紫娘平时说话极为严厉,这句话对叶倾城来说,已经足够了。